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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记往昔年少
林永安在天凉影逐的注视下逃窜的那一刻,鸠伶江底发出了一阵阵巨大的波涛。m.zhaikangpei.com一个长满水草的,外壳已经生锈的庞然巨物自水底缓缓升起。
一个巨大的,比整个巫山还要大的机器自水底爬了出来。他的“头”发出强烈的激光,“手”试着握了握拳,仿佛再重新适应这副身体。
“哦啊…那个叫什么明空的扔在水里的这玩意儿竟然还能动啊。我还以为是假的呢。”镜在操作台上转了转脑袋,满眼都是红红绿绿的按钮。在她的右手边有一只操纵杆,直觉告诉她动一动有好事发生。
面前的玻璃被她擦亮了,她面前是已经被烧焦的巫山。她在这里活了几百年,从不会说话到如今的繁荣昌盛也不过短短两百多年。如今,她再次见证了巫山的毁灭。
至于为什么说是再次。
就是因为几百年前,明空指挥民众制造了这个机器,告诉他们拥有他就能够保证自己的国土永远不会受到伤害。那时候镜认为,明空所说的“科技”一定会他所说,很快的到来。
可事情永远不能如人所愿。
机器在被启动的那一刻,像是长出灵智一般一巴掌把飞云和山雨楼拍了个粉碎。明空吓坏的同时一遍遍检查着自己的研究成果,却没能发现出错的原因。
这个时代没有精密的仪器,其实能够动起来已经实属不易。明空组织重建的同时陷入深深地懊悔之中,那些平白无辜丧失的生命,就是他所谓科技的代价。
好在,他没有在民众之中失信。他也再也没有主张过发扬科技改变未来这种事。他变得沉默,事故让他陷入自责和内耗。原本搁置在港口的机器,被他亲手送入水底。
原本他乘坐时光机来到这里就已经是失败了,看来他真的很没天赋啊。他常常这样笑话自己。人到暮年,他常常坐在神樱树之下沉默着。他的孙女明空箐是的极其聪慧的女孩子,在他的手稿中找到了手铳的图纸,做的像模像样。
“爷爷,什么是科技。”十几岁的明空箐伏在他的膝头问着。他沉默半晌,推了推自己并不存在的眼镜。
“科技啊…利用得好就是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利器,如果使用的不好,将会摧残生命,令其生灵涂炭。”后明空抚了抚明空箐的头,柔声说着。
“爷爷!我决定了!我要好好的发扬科技!”少女抄起图纸,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信誓旦旦的说着。她脸上稚气未消,但那种果敢和勇气让明空欣慰不已。
后人的事,就交由后人去做吧。
那年冬天,神樱树在一夜之间凋零,大雪落了满山。明空先生去世了,就在山雨楼中他的房间里。地上有满地的图纸,墙上用白色的液体写着发扬科技几个大字。
他的手里握着海底机器的图纸,他的脸上,有着轻松的笑。他的到来给巫山的民众们带来了许许多多的便利,提供了很大的帮助。他逝世的消息一经传出,前来吊唁的民众排满了通往神樱的长街。
他们头戴白花立在雪里,像是天的葬礼。
焕翡口口声声念的明空,也就是他了。他作为唯物主义者一开始并不认同焕翡这种所谓神兽的存在的。但经过了十几年的相处,他便改了自己的想法。
在他离世之后,焕翡颇有大闹一场的冲动,他在水面上瞧着明空城的那场“雪”决定尊重明空的成果。他记得明空说过,一定会在此与他相逢。
他带着这份记忆在水底陷入长眠,他的身边,就是那个所谓失败的机器。后来接到民众的愿望,赵熙阳老先生前来将他封印。他并没有反抗,左右等不到来人。
事到如今,最后一丝与明空有关的事物消失,他对于世界的眷顾也荡然无存。本来他可以躲开“环”的攻击,那所谓的神器其实他一点也无所畏惧。
烛蛟成为烛龙他只差一步,那就是放下执念。
他眼中的灯火熄灭了,巫山顶上的乌云散开了。
天,暗了。
镜在空中比划了一会,将飞云,落花,天凉,南冥四座岛屿用机械手臂和巫山拼凑在一起。他们相聚了,在不同的时空之下。
“以后,你就叫永安。”她对着那座拼凑而成的岛屿喃喃道。随后驾驶着机器,一步一步的重新走向水底。
这一切被茯苓和林永安看在眼里,林永安沉默着,踏入了新的旅程。她茯苓,将要带着所剩无几的幸存者在这片土地上重建。
永安城,听着就很棒,对吧。
她用木板在空地上写上了四个大字
“发扬科技”
天凉影逐朝着茯苓点了点头,然后走入云雾中,再也不见。他带着他的老伙计天凉肖张,走上了前往蓬莱仙山的路。那里,有他们的约定。
我回到城塔之后精神一度抑郁,终于在某个晴空烈烈的下午,给自己注射了足够剂量的安定。我知道自己不会死,但是我,需要一场不需要思考的假期。
默林发现我不见了的时候就料定我肯定出事了,他冲到了蔷薇骑士行苑的地下室里,将蜷缩在软沙发上的我带回了城塔。经过医疗部的救助,我醒了过来。
我望着医疗部雪白的天花板无声的落下泪来。果然,我是个绝对感性的人,我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无法接受因为失败而失去朋友的事实。
其实死亡和离开并不可怕,但是如果和自身有关,将会变得很不一样。
我抓着默林的手,把脸埋在他的肩上。“默林,我好痛啊。”我颤抖着,他听了我的哭诉紧紧的抱住我,蹭了蹭我的脸。
“你总要习惯的。”他将我抱进怀里,无声的释放着安眠的魔法。他的怀抱很温暖,就像是天凉的温泉。我沉默着,接受着他的魔法治愈。
是的,我并不是独身一人,我还有他。
我还有,圣光的大家。
默林说,水玲珑多次登门拜访,他考虑到我的身体每次都是拒绝的。现在,他来询问我的意见。
“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要去一趟档案部,替他把违约金交了。这么多年没给他发工资,这个就当补偿了。默林,你是对的,我不会见他的。”我扯出笑容,强装出很开心的样子,默林是什么人,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可以不用勉强的,也多多依靠我一些吧,不管怎样,我都是你的家人。”他坐在我身边抚摸着我的头,宽慰者我的情绪。我知道,作为最高领导人的他其实忙的要死,这段时间陪着我落下的工作会在夜里熬到很晚去完成。
即便我经常调笑他是压榨员工的黑心老板,但我比谁都清楚,他把我们所有人都看的很重要。为了减轻他的压力,我极力避免着他的陪伴请求。
“谢谢你默林。”我说罢,从床上翻了下来。手臂上还输着维持身体运行的葡萄糖,我推着吊瓶架,边走边挥手。
我看不到默林黯然的表情,只当他是无可奈何。倘若不是梵叔极力阻挠,他恐怕早就去魔域找水玲珑算账去了。
替水玲珑交了违约金,消除了他的档案。今天在工作的后勤妹妹看我的表情很奇怪,她最开始问我为什么又替人交违约金。她的话没问完,就被旁边的鳞林洛特捂了嘴。
仿佛她在问一件绝对不可以言说的事情一样。
在揽微风的别院里,我坐在长廊尽头的椅子上看着水池里穿梭的锦鲤,这让我的心情变得轻松很多。
门是开着的,水玲珑叩了叩门板。
自那之后,他每次来看我都是带着那面铜兽面具。想要将自己藏起来,仿佛那样就可以把他的身份埋进地底无人所知。可他从始至终骗的都只有自己,我早就知道了。
他知道背叛我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以他的身份而言大可以离我而去。可经过万俟经天那么一闹,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血肉已经被偷走了。
他觉得,只有在我身边才算完整。
水梓瑕在世的时候就为他毫不留情的杀戮之心感到担心,害怕他会因此而失去很多很多。事实证明担心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在他心里,他已经别无所依了。
静默,还是静默。
他就站在走廊的另一段,身侧的花池里绣球开的正好。月光斜斜的照在他纤白的发上。虽然他带了青铜兽面具,但我仿佛能够透过去看到他的表情。
“你走吧。违约金我已经替你交了,从今往后你不用再来了。我为魔域带去的东西已经足够支付你的报酬了,就此为止吧,别再上前了。”
空气里安静的很,我仿佛能够听见他的心跳声。
“求你…”他哑哑张口“别不要我…”
“什么?”我没太听清楚,歪头想让他复述一遍给我。“我…对不起。”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过分僭越,他向后撤了两步。
至此,他输得一败涂地。从他开始为我担心的那一刻就已经输了。七窍玲珑心,不要也罢。
“属于您的,带走吧。”鲜血在他手心流淌。鲜红的,还在跃动的心脏。我不懂魔和人生理上的区别,但是他还能站在那儿令我有些惊慌失措。在他向前摔去的时候,我一拳打碎了求救信号器。
何必至此。你又不欠我什么,已经,已经足够了。
他没有告诉我他的理由,一声不吭的从我身边离开,然后带走了象征希望和记忆的烛蛟。令我恼怒的不是烛蛟的死,而是他的隐瞒与背叛。
他被带走了,连同他的心脏一起。我能感知到他的气息,他仍旧活着。魔族不会轻易死亡的,这我很清楚。
后来原因还是摩耶汐流通过书信寄给我的。她在信中没有提及水玲珑受伤的事情,也没有责怪我让水玲珑受创。她像是一个远行的妹妹,向我说着魔域之中的趣事和困难。
关于烛蛟骨的用处,也只是轻描淡写的带过了。
她给我寄了荔枝玫瑰果酱,魔爪果和种子,还有一坛灸凝香。她说魔域今年很丰收,期待我下次到来。我知道那些东西是她和血衣澜一起准备的,他们由衷的希望我能够原谅。
可是我从未记恨。
再次见到水玲珑的时候是在大煌山,我听说那里的大天师去世了,前去祭拜。那位大天师和陈叔是旧识,陈叔近来腿脚不便,便指使着水玲珑前去。
说实话我并没有感觉很尴尬,只是默默地从他旁边路过,一句话也没有。我背对着他,他什么样的表情我不会知道。在我即将离开的时候他叫住我
“主…不…或许该叫你顾沉舟了。我什么时候能够回到你身边呢,可以给我答复吗。”
“我已经在地牢里思过很久了…请…别不要我”
他的话很让人动容,至少我是这样觉得的。倘若换了别的小姑娘,肯定一蹦一跳的扑进他的怀抱里了。真是可惜了,我是顾沉舟。
“等永安的科技发展成功,重建完成吧,到时候如果你寻的到我,我就答应你的请求。”我想,我给出的时间足够多。倘若他是出于真心,一定会帮助永安重建。
这样,也算变相的祭奠吧。
在我把精神意识关进十三月的时候,默林拒绝了水玲珑的探望申请,且在办公室里和他大吵了一架。
“太蠢了。把遗憾和未能完全体会的情感称之为爱强加给别人,连你自己都被骗住了。那份喜欢像是施舍一样,因为对于她来说并不是可有可无的。她从小就是那样,对谁都是一副热情的样子,但内心里根本不会把谁放在心上。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都记得一清二楚。你骗过了她,也骗过了你自己。”
“请回去吧。她无论如何最近也不会再同意与你的相见。倘若你认为你是有苦衷的,而她不原谅你的苦衷,对你避而不见是一种自私。那你这辈子都别踏入这里的门槛,我们不会欢迎你。”
“苦衷在所难免。能否值得被原谅……事在人为。于你而言只是失去她而已,于她而言…信心,友人,甚至可能因此不会再与旁人交流,陷入无极度的自责之中。那些痛苦,是一点也不比你少的。”
你总认为她能回来,就像是十三月,凌晨二十五点,白日里的星辰。像是夏日里的暴雪,秋日里的春花,冬日里的河水淙淙。你明知不可能,可每当你听到的时候,还是有所期盼。
你就是被吊着走。
“海水可以向天倒流,星辰可以直撞大地,日月可以颠倒,可以不分白昼与黑夜。只要有可能,我就会坚信她能回来。哪怕,只是一具骸骨。”水玲珑坚信道。
“十三月?你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这世上真的存在那种东西吗。”水玲珑有些心急的抓住桌角,水杯中的清茶随之而荡漾。默林的工作室有些清冷,和他的表情一样冷冰冰的。
“我没有闲心同你玩笑。她既然毅然决然的去了,就肯定有不回来的心思。十三月不受任何势力的影响,只有一心向死但心怀大义,愿意将余寿奉献的人才能进去。也就是说……”默林将那本残卷的古书递给他。
“她每在里面一天,就是烧一年的寿命。”
是的,那是一个幸福的长梦。我在里面住了整整三十天,燃烧了所谓的三十年寿命。那里面他们都还活着,包括他们的父母。
白云柔软的毛包裹着我,我觉得倍感幸福。
在那里,我见证了秋月和莫流爱情的开始,以及落潇桓和任逍遥友情的变质。在那里,我和后明空交流科技的发展和时光机的不足,同秋月的父亲一起学习大刀是如何振刀的。
还有金明令和白夜行。
一切都很美好,美好的不像一场梦,我宁愿沉沦其中。一个月后,我被梵叔强制唤醒了。在他们焦急的表情中我释然了,从那一刻起,我真正放下了。
我带着现时代的科技图纸去了永安城。在那里,我见到茯苓。我问她,在这里有没有他们的转生。
“你想多了。”茯苓的面容苍老了。她坐在永安城门口的石墩上,膝盖上放着竹编的篮子,篮子里面躺着她的织物。暖色的线团,唯一有些突兀的颜色是深紫色,那是明空鹊衣服的颜色。
“他们是为了明空城而牺牲的。死后不会投胎,也不会走,他们会一直留在城里。”茯苓的嗓音也变得沙哑了,没有了神樱树的扶持,她很难保持俊美的容貌。如今的她会老,会死,会有尽头,她反倒一点也不怕了。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他们仍旧在一起。”我蹲在她旁边,觉得肩膀有些重。城外的水泽是鸠伶江的分支,原本波涛汹涌的江水变得缓了。水很清澈,有一两条小鱼在石缝中穿梭。
“当然。”茯苓说着“我以为你会恨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幸存的人里有见过你的,你要是…”
“不用了,过多的赞扬对于我这种人来说只是徒增负担。再说了,真正救他们一命的人已经死了,我什么都留不住。要说恨你那是肯定的,要是你一早就和我说明空城的秘密,我也不会放任他们去找神樱。”风吹着,树叶的婆娑声中我听见了故人的呢喃。
放不下的,只有我自己而已。
“妄自菲薄。那些活着的人惦念着拯救他们的英雄,哪怕他们知道英雄已经牺牲了。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西门的八个石碑,那是他们一点点凿出来的。”
“时代的更迭本来就是用性命做铺垫的。永安城会发展科技,新的时代,正在来临。希望他们也会满意那副景象吧。”茯苓说着,城门口的树根底下有一只黄狗,朝着我叫了两声,有些可笑。
我只是看了一眼,他便灰溜溜的走了。
“这是图纸,以你们现在的能力能参透几分就做到几分。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我希望我下次来的时候,能够被这里震撼。”我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平稳的跳到石阶上,朝着城中去了。
“谢过你了”她的声音被风声吞噬。
城中有一巨大的石坛,里面是一棵瘦小的榕树。
或许枝繁叶茂的榕树,一点也不比会开花的樱树差。
“请赐福于我吧。”我双手合十,静默了一会儿。红色的丝绸被我系在一支细小的树枝上,我本来也没想用力系紧。风一吹,它便被吹走了。
风摇晃着它,就像是很多双手一般。如若我不是阴阳师,也就不会因此而苦笑了吧。我看见秋月和落潇桓扯着它跑,金明令和莫流在后面追。
不知道我的视线是否太过强烈,莫流回过头来看着我。
他朝我鞠了一躬。我苦笑一声,朝他挥了挥手。
再见,是真的,下次再见。
我沿着街边溜了一圈,在一个动作颤抖的老妪那里买了一碗红糖汤圆。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张了张口。她的牙已经掉光了,阿巴阿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紧紧的抓着我的手,颤抖着。
我知道她认出我来了。
“祝您长寿。”
我带着汤圆,将钱放在她的桌上,一溜烟的跑了。我提着酒,坐在了那八座石碑的旁边。迎着风,一口一口的吃着那甜汤圆。
“好吃吗,看起来真的好香。”秋月的魂魄坐在我旁边往我碗里看着。为了避免心酸,我假装看不见他们。我咽下口中的汤圆,淡淡道
“嗯,味道和以前一样,真好吃啊。”
就当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她是回来看我们的吗。”任逍遥问着。
“应该是吧,毕竟都快坐我的坟堆上了。”落潇桓吐槽道。“不过她的酒看起来很香欸”
我听着这话,苦笑出声。将碗搁在旁边,把酒壶的木塞打开,倒了一大碗。随后把盛着酒水的碗高举,倾泻在他们的坟前。
“哇!果然好香!行啊,这家伙还没忘了我们。”落潇桓调侃道。“莫流,你也快尝尝,这酒真的很不错。”
“刺刺的…很喜欢”莫流给出了他的评价。
“你这家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嘛!”落潇桓哈哈大笑。虽然他们话有些或许聒噪了,但至少现在,很热闹不是吗。
我离开了,他们的魂魄送我到了永安门口。
“下次见”我说。
永安城的城墙上有一首诗,写的是最后一任明空先生的故事。那首诗的作者很神秘,她的笔名是“船”
能行于水的,自由的“船”
雾色山胧远迷近,祸起东临不单行。巫山鸣吟莺声语,闻道溱明敬夜欣。雀羽鸿飞尘万里,乌云蔽日盖云迹。踏遍青路无人忆,只言迎迎樾欲瀛。碎雨朦胧燃心绪,庭下徘徊难自弃。曙映东山迷圆镜,铜观自以妆滢绿。小家醉翠迎风戏,垂眼竟看双姝意。赤豆浑圆汤一碗,歌罢酒洒满琉璃。
——《山雨欲来雀满楼》船
山雨楼的故事就此落幕。
少年英雄的传奇,将被永安城的一砖一瓦永远铭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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