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在天虞镇住过一些年岁的人都知道，城西宁和堂，可以说是十里八乡最好的一家药铺了，倒不是说他家药材就有多便宜，看病就能多省钱，而是说，他家老掌柜的为人，实在是又聪明又心善。

早些年的时候，天虞山附近曾闹过灾荒，那年头，漫山遍野的横尸堆里，到哪儿都能瞧见那些穷疯饿疯了的人，在扒着死尸的肉吃。

所以后来理所当然的闹了疫病。

这闹疫病的时候，往往最能看出各家药铺的掌柜，都是什么样的品性。

有那些胆小怕事的，早早的就关了门，带着一家老小跑出去避难，有那些心狠爱财的，处心积虑的囤积药材，然后坐在门口就地喊价，这里头最难的，就属于那好发善心的。

有句话叫善缘难结，你要说当真那些穷人来看病都不收钱，那这一条山脉下去，灾民可太多了，没别的特点，个顶个的穷，只要听说你这儿有免费的买卖，翻山越岭也能找上门来，这谁能养得下去呢？

所以当时宁和堂里有个抵账的规矩，说你要来我这儿看病，付不起钱可以，但你家里得给我出一个能干活的人，我这儿病人多，前头采买置办要人，中间排队分号要人，后头煎药喂药那就更要人。

后来人多到店里也用不了了，老掌柜就去找县衙，说眼下灾情严重，许多衙差也是染了疫病，但施粥棚也好，焚艾叶也好，就连巡查看守，打更送信，要的人只会多不会少。要是有了短缺，你衙门可以从我宁和堂拿人，补上药钱就成。

实在是家里病的病，死的死，找不到没别的人了，那就拿件衣裳来，抱个茶碗来，宁和堂也给治，反正只一点，不白救人性命，必须要拿出个像样的报酬。

起先有人不理解，说你都多少年的老掌柜了，也不是缺钱的人，怎么还来这一套啊。

在这些不理解的人里头呢，有一个老掌柜以前的徒弟。在宁和堂学过几年手艺，后来自己家里有点本钱，也就单独开了家药铺。

这徒弟是个耿直的人，特地的跑上门来问师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现在这灾病闹得这么厉害，但凡能拉回来一个人，那都算是造化，您怎么还跟人家要东西啊？

老掌柜笑笑，说我就是想让他们明白，这天下间没有白得的便宜，谁活着都是不容易的，光我想救他们没用，他们还得自个儿想救自个儿。

后来那场灾情前后持续了共有三年，开始的时候有很多药铺放话。说灾民上门我们不收钱，但渐渐的也就吃不消了，毕竟这药铺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于是就有这撑不住的，说这样吧，不收看诊费，只收个药钱。

听着合情合理，但有了先前给出的甜头，这就算惹出麻烦了，就有人说，怎么之前那谁谁谁来看病分文没收，我来就要钱啊，这是怎么个意思，你们药铺就看不起我啊？

就这是好心没好报，一片苦心不被理解，还要白白遭人骂，自己一天天辛辛苦苦的，下头这么些伙计要养着，这活就渐渐没法干了。

最后还真倒了几家，就是那几家率先说全义诊不收费的，也是可怜了善心人，落得个潦倒收场。

那些倒了的药铺里，也包括了老掌柜那个徒弟家，家财耗尽不说，家里的老父亲也是在这三年里去了，为了照顾病人，他连自家亲爹都没怎么顾得上。

老掌柜赶到他家的时候，那药铺也拆了，小徒弟自个儿坐那儿抹眼泪。

老掌柜也没多说什么，把药箱塞到徒弟手里，说你要愿意的话，以后就还来我那儿干，天下没有饿死徒弟的师父，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打那儿以后，这徒弟逮谁都说，我这拜的不是个师父，是个活菩萨。

有了那三年的同舟共渡，宁和堂在天虞镇的口碑就算是拿稳了，但这老掌柜也不是躺在功德簿上吃老本的人。

有一回冬天，镇上死了一个孩子，说是夜里突发高烧，孩子他娘抱着孩子挨家的跑药铺，但家家说的都是，大夫已经睡下了，您明早再过来吧。

结果孩子他娘跑了一夜的结果就是，天亮的时候，孩子死了。

这家本就是寡妇带着孩子，那孩子没了，寡妇也想不开，当天晚上就在城门底下自杀了。

这件事给了老掌柜很大的触动，从那以后，不论什么时节，宁和堂都是全天看诊，要么他和自己的徒弟轮流着来，要么就单独请个守夜的伙计来看着，只要夜里来人了，伙计往后头一叫，老掌柜立马起来给人先看病。

能做到这个份上，哪家还能说他句不是？

所以这宁和堂的买卖，从老掌柜他爹手里，到老掌柜自个儿接掌，做了六十多年，几乎就是人的一辈子，虽然没做到大富大贵，但谁家提起来，都是佩服的。

最近呢，也是赶巧，夜里值班的那个伙计头几天正好病了，这冬寒最盛的时候，听着人夜里咳嗽，老掌柜不落忍，说你啊干脆就回去歇歇吧，我这年下了，有几个在外地干活的徒弟回来了，我叫他们来帮忙就成，你就安心的过完年，然后再回来当班。

伙计千恩万谢的回家去了，这几天夜里呢，就是老掌柜自己点着灯在这儿守着。

当兰陵抱着赤黎在天虞镇落下身来，整个城镇都安静的仿佛无人之境。

夜里寒气重，兰陵把赤黎身上的披风裹紧了些，他自己倒是不怕冷，修长的一段脖颈露在寒风里，隐隐透出的锁骨轮廓分明。

这深更半夜里，一个面容姣好到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和一个伤痕累累昏迷不醒的姑娘，怎么看都是一个诡异的组合，于是老掌柜打开门的时候，竟是有些许的恍惚。

刚开口要问，就觉着一股子冷风迎面而来，大堂里的烛火都晃了起来，老掌柜忙侧过身，让他们赶紧先进来。

兰陵一言不发，沉静的眸子看着老掌柜拨完了案头的灯火，又转头去铺大堂软榻上的被褥，最后细细洗净了双手，这才让兰陵把人放下。

兰陵依着他的意思做了，却又回过头来问了一句，"请问，您是掌柜的么？"

老掌柜一愣，点点头说是啊，姑娘怎么了，让我先瞧瞧吧。

他其实也没看清赤黎的脸，只是看到了赤黎发髻上两支银簪，知道这是个姑娘家。

老掌柜上来要把那挡住赤黎半边脸的披风撩开。好先看看气色，兰陵却在前头挡住了，说了声，"不必了，能麻烦掌柜的您，帮个忙么？"

老掌柜就更糊涂了，这大晚上出来看病的，基本都是着急上火到一定地步的，那急哭了的都大有人在，怎么他倒好像不慌不忙，镇定的很，而且他看脸生，应该不是镇上的人，那这??老掌柜心里突然嘀咕了一下，心说最近山贼闹得厉害。这两人，不会和山贼有关系吧？

这就站着不大敢动了，兰陵瞧着他似是紧张，唇边漾起轻飘飘的一个笑容，说，"能麻烦您，暂时回去睡一觉么？"

他这一句话吐出来也是轻飘飘的，老掌柜就觉得是一阵清风探进了耳朵，随着血脉流转到大脑，迷迷糊糊里也不知怎么就应了声好，转头往后头的里屋去了。

先前春秋交代兰陵，说宁和堂的人认识赤黎，避免麻烦，最好是把他们的相关记忆先抹掉，但兰陵才懒得做这么琐碎的事，直接让他们都睡了不就好了，如此一来，这药铺就是他兰陵的地盘，至于看病配药，还能难到哪儿去么？

指尖一挥，从袖子里滑出几片纸人来，随着一声"起"，小小的纸人晃晃荡荡的直起身子，扭头看了看彼此，又仰头看了看兰陵，乖乖巧巧的列成一排。

兰陵绕到案头去，把老掌柜看了一半的医书暂且合到一边，提起笔来写了一道方子，写完也不起身，就坐在那儿对着方子吹了一口气。

小小一方纸笺晃晃悠悠飘在空中。听着兰陵一声"散"，忽而化作了星星点点的萤光，那一排纸人齐刷刷的抬头看着，直到萤光落在身上，就仿佛被点醒了一般，跳着蹦着，取药的，烧水的，各自忙开了。

这会兰陵就彻底的清闲了，坐在案边把老掌柜那医书再拿回来，细细的看上了。

把妖力用的这么简单粗暴又毫不避讳的，也就只能是他这样的了。

大约过了两三盏茶的工夫，兰陵也困了，放下书来刚打了个哈欠，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喊，"老掌柜？老掌柜？"

一下就惊醒了，兰陵心说不对啊，我虽然用的妖力浅，但凡体肉胎没什么抵抗力，这屋里的所有人都应该睡下了才是，怎么还能有人醒着？

刷的一下站起身来，正好后头那叫喊声也近了，那人一撩帘，两张脸就对上了，正是老张。

白天春秋送了老张过来，老掌柜说这一时半会的怕是醒不来，春秋就先去找赤黎和封城了，结果这一去，可不是差点出了大乱子，也没能赶的回来。

老张用了下午老掌柜给的药。迷迷糊糊的睡着，眼下到了这个点人才清醒些，只是先前的事，他是如何病的，自己又是如何到了这儿的，却想不起来了。

摸着黑出了房门，认出来这是宁和堂的后院了，就想来找老掌柜问问，可不巧了，就遇上兰陵在这儿了。

兰陵是无所顾忌，那些小纸人可是怕生的，眼瞧着屋子里突然多出一个人，吓得连窜带跳的从桌椅上蹦下来，缩到兰陵身后不敢动了。

兰陵眉头一皱，试着去探老张身上的气息。他身上妖气倒是不少，就是没有一束是他自己的，一个被妖魔邪祟缠身的倒霉鬼？兰陵心里嘀咕着，倒霉到连我的妖力都可以抵抗一二了，那是够倒霉的。

想着再故技重施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还没开口呢，老张先看到软榻上躺着的赤黎了，"赤黎？"

身为捕快的敏锐让老张抢先一步上前，挡在软榻前，他厉声问兰陵，"你是谁？"

兰陵这就轻叹了一口气，他是个最怕麻烦的人，因此前头才不愿意让老掌柜看到赤黎的脸，如今让老张撞见了，可不是要多件事出来。

重新抬起头来。兰陵依旧露出他那人畜无害的笑容来，柔声的对老张道了一句，"过来。"

仿佛兰陵回回这么笑的时候，就总有人要倒霉，老张就觉得自己才清醒过来的意识，不知怎么又开始模糊了起来，眼前的光景一下失了焦，他晃荡了两步，机械的往兰陵身边去。

一直走到兰陵面前，兰陵这一抬手刚要施法，就听门口"砰"的一声巨响，春秋几乎是一下就撞了进来。

这一撞，打断了兰陵的节奏，老张就醒了，兰陵气啊，心说你挑什么时候回来不好，这回我可不管啊，一抬头却听老张冲着春秋喊了一声，"师父。"

兰陵也愣了，问这春秋，"哈？你还有徒弟？"

两人皆是冲着春秋说话，春秋却是一个也没有回应，他这一下撞进门来，整个人就跪坐在了地上，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兰陵觉得不对了，连喊了两声，"春秋？春秋？"

这才看到他迷蒙的抬起眼皮，一张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涣散的瞳孔似乎已经看不清任何的东西，他这一抬眼整个人就要翻过去，老张一把就从后面托住了他。

这一触手，就觉出来不对了，软绵绵的身子仿佛没有骨节一般，老张看着他的脸抽搐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始终没能说出口。

一旁的兰陵也吓着了，冲老张喊了一句，"放下他。"

"可师父他??"

"我叫你放下！"几乎是怒吼，兰陵鲜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似乎连声调都变了，凌厉的语气刺的老张耳膜一疼，不自觉就松了手。

春秋这就直挺挺的倒下去了，兰陵走过来，蹲下身的时候春秋正好抬起手来，他连忙去接，就觉着手心里仿佛碰到了一个坚硬冰冷的东西，低头一瞧，是个浑圆的血珠子。

见着兰陵了，春秋的瞳孔里就稍稍泛起了光芒，嗫嚅的嘴唇终于吐出了最后的三个字。

他再支撑不住了。

老张被吓得不轻，扑上去就要抱春秋，兰陵一把将他掀开了，"你别碰他，他身上的骨骼筋络全部都断了，应该是纯靠意识走回来的，你要是乱碰，回头可接不回来。"

这话一出，老张更是害怕了，当真是骨骼筋络全断了的一个人。他还能活么？坐在地上颤颤巍巍抬起头，声音里满是哭腔，"那怎么办？"

兰陵深吸了一口气，今晚的事，比他想象的可麻烦多了，转过头问老张，"你是春秋的徒弟？"

老张点点头，他现在此刻哪儿还管得上兰陵是谁啊，这孩子都要吓傻了。

"好，我不管你学了多少东西，我现在要你帮忙。"转身一指软榻上赤黎，"背上她，跟我走。"

"哎??哎。"老张连连的答应，赶紧的从地上爬起来去忙赤黎那边。

兰陵也不去碰春秋，单把那桌上的毛笔提起来，两三笔画成了一只青鸟，指尖一绕，那纸上的青鸟活了过来，拍着翅膀挣脱出纸张。

绕过春秋的头顶盘旋了两圈，就见着春秋的身形渐渐缩小下去，缩到与那青鸟一般大时，随着青鸟的一个振翅俯冲，金光一现，整个人就睡在了青鸟的背上。

老张这就看傻了，先前春秋送走伞姑的时候并没有特意的避开老张，已经是让他大开眼界，如今一瞧师父的朋友，也这般厉害，这就说明，自家师父果然不是一般人。

把赤黎背在身上，两人就要出发，兰陵却突然转过来交代老张，说我现在带你去个叫鬼街的地方，只是我的身份在那里不大受欢迎，何况现在要带你们三个人进去，我不确定能不能顺利，可能要绕远路，咱们尽量快一点，如果等会路上看到奇怪的人和事，记住，一个字也不要说。

老张就只有点头的份了，把他这些话都听完了，兰陵抬腿就要走，却看着老张好像有点犹豫，回头问句怎么了？没听清么？

老张摇摇头。欲言又止的模样，兰陵看着就着急，心说春秋这么个急性子，怎么教出这么慢吞吞的徒弟的，就听老张问，"那个?你说的鬼街，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九天外？"

兰陵一点头，"是啊，春秋跟你提过？"

"不是，就是?"话都到嘴边了，也不知道三言两语怎么说清楚，老张急的直拍自己脑袋，"就是?反正我有法子直接进去。"

"哦？"兰陵这就愣住了，"什么法子？"

"我?哎哟，我说不清楚，"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串手铃来，正是当日，鬼街里那姑娘给的，老张一把递到兰陵面前，"就是?你认识这个么？"

瞧着手铃一瞬间，兰陵脸色愣了一下，瞧瞧一旁青鸟上晕死过去的春秋，心说你这个徒弟可以啊，也不再多言语，一把就拽过了老张的衣领。

老张吓得直缩脖子，"哎哎哎，你等会等会，脖子疼脖子疼，"兰陵才不给他废话的机会，拎起来直接上了云头。

这是老张头回上天，但他也没工夫看风景，身旁两个病人不说，他心里还有着另外一桩事。

怎么的呢，先前春秋不是怀疑老张天天去鬼街了么，是，他是去了，可他回回去，回回都没进去。

从鬼街出来的那几天，老张总是梦见鬼街里那个姑娘，先前不以为意，以为自己是被吓着了，后来又梦了两三回，老张就琢磨了，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人家姑娘了。

就这半夜把姑娘的手铃拿出来瞧，越瞧越想，越想越瞧，琢磨着这不是个事，不行，得找人家姑娘去。

但他心里有个担忧，要是自己和姑娘真好上了，他又不是傻子，那姑娘既然在鬼街里，那就是非妖即鬼，伞姑是在老张面前死的，他能不担忧么，这就想不能去，不能害人家姑娘。

岂是说不想就不想，说不想，晚上就更辗转难眠了，索性也爬起来，一头黑的就往那鬼街钻。

只是到底怂了些，回回到了门口了，又生出胆怯来，哪儿还敢叫姑娘出来。

就这么天天夜里在鬼街的大牌坊底下睡着，这才惹得病。

如今是形势所迫，他把这手铃拿出来了，可老张心里想啊，这等会看见姑娘了，自己怎么打招呼呢？

想着想着，就要手足无措了。

他心里一遍遍的翻着各种小心思，兰陵和他不熟，自然一路也无话，到了半空之中了，兰陵把他手里那串手铃拿过来，随手往空中一抛。

老张当他是要扔出去，吓得立马就要蹦起来接，就听的耳旁突然起了三道铃响，那远远的云层忽然似是打开了一道裂缝。

老张抬着头在这儿瞧，也没注意自己踩着这块云头上，突然就多出了一个姑娘。

姑娘仍旧是那一身白底蓝裙的打扮，先是瞧见了老张，娇滴滴就唤了一声，"你可算找我了，我还当你不愿来了呢。"

老张的脸就又开始红了，摸着头不知道怎么答话，他这一低头，姑娘看见后面的兰陵了，脸色一凝，"怎么是你？"

兰陵可是把她这态度的落差都看在眼里了，一挑眉，"怎么？我不能来么？"

"??，你们两怎么会在一起？"

兰陵一耸肩叹了口气，"孽缘呗。"这就把前后的事都大概说了一遍。

姑娘倒也大方，说你们要进鬼街容易，只是眼下已经过了鬼街开放的时候，你兰陵?我就不提了吧，春秋道长上回来，在鬼街门口和雷公电母大战了三百回合，那影响到现在还没消下去呢，我直接带你们进去，太招摇了。

兰陵说那你有什么法子。

姑娘站起身来一笑，说你等着啊，从怀里取出一个口哨来，捻在唇边一吹，随着哨声一响，云头里驶出一辆马车来。

姑娘回过头，"这不就行了？"

临上车时，兰陵的步子突然顿了一下，姑娘回身问他怎么了，兰陵掐指不知是算了什么，忽然手一挥，把青鸟直接送进了车里，"我有要事要办，你们先去，回头我再来找你们。"

说罢也不等两人反应，径直的跳下了云头。

云头之下的天虞镇，未央楼内的北冥一夜未眠，她倒不是有什么心思，只是奔波了两天，身上乏是乏，偏生一点都不困，眼看着窗户外头的天渐渐亮了，就想着出去吃点东西。

悄悄的推开门，县老爷就在门口站着，看着她出来了，忽然就跪下了。

北冥愣住了，醒过神来说了一句，"我昨晚不是说了么，这事不可能。"

县老爷跪着没说话，一旁的老师爷抹着眼泪开口了，"北冥姑娘，求您了，昨夜里的信儿，会稽县，没了。"♂狂♂人♂小♂说♂网*♂www.du♂shu.k♂r♂丝♂路♂文♂学♂网*♂www.su♂ns♂il♂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