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老式小区的电路大部分都老化了，感应灯时灵时不灵的。楼道里黑漆嘛漆，一股寒意涌来。冷得人打了个哆嗦。

我刚准备下楼。想到电梯坏了。骂了声草。点燃一支烟，一边思索着什么时候抽时间去车棚老头给我的地址看看，一边摸黑下楼。

整个楼道里静悄悄的。只有我下楼的脚步声和漫不经心的吐烟声。

大概下到二楼的时候吧，一个男人也从上面下来。

黑漆嘛漆的也看不清是谁。直到他和我打了个招呼。我才知道他是我的租户。

可我不太记得有这么个租户。

聊了两句，我发现这男人巨能说。东家长西家短的聊了半天，各种明星八卦信手拈来。什么杨丽坤啊、何莉莉啊、汪玲啊都跟我说了一通。

我不了解这些明星。所以就随口应付了两句。

没一会到了一楼。

黑暗中男人给我递了根烟，说：“吴房东，上次修电灯的事情麻烦你了。”

“哦，不必了，应该的。”我手里烟还没抽完。没接烟，直接摆摆手走了。

刚走出小区。我忽然回过神，不对。刚才那男人是谁啊？

我努力思索了几秒，他自称是我的租户。并且我还帮他换过灯泡，可我楞是没整明白刚才那人到底是我的哪一位租户？换灯泡的那家一家子女人哪来的男人？

难道是情夫？

仔细回想起来，刚才那男人跟我聊的杨丽坤、何莉莉、汪玲。都是60年代的明星，如今知道这些人的人已经不多了。特别是那个杨丽坤。当年非常有名，周总理两次带她出国访问。要不是前阵子奶奶重病陪护的时候听奶奶说过，我还真不知道这些。

刚才和我聊天那男人，听声音顶多三十好几，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

这事我整不明白。

难道那男人喜欢老明星？不过没听说过有这号人啊。

我有些发懵。

这时候一看表，坏了，之前在在秀秀家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已经十点一刻了。

中分头大叔曾三令五申强调，晚上十点之后不能来打扰租客。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破了戒。

赶紧搭上回家的车，在车上我脑子里乱作一团，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诡异了。

翌日，我早早起床，车棚大爷给我的那个地址是一个叫牛前的城中村。

不过在去那里之前，还得按照纸条上写的去买几样东西。

第一样是我们市有名的‘红三样’辣椒，这种辣椒非常辣，记得以前有记者来做过调查，它辣到什么程度呢？那记者才啃了半根，就涕泪横流，双耳短暂性失聪了几分钟。

这玩意虽然属于特产，但基本没人吃，所以只有跑去中华路才能买到。

第二个就比较好买了，就是五十六度的红星二锅头，超市就有。这酒很便宜，建国初期为了生活水平普遍不高的大众能喝上纯正的二锅头酒，国家规定这酒的价格不得过高。所以它也不贵，五块钱一瓶。不过酒度数贼高，我一般都不敢喝。

我云里雾里拧着这两样东西直奔牛前。

到了那边，顺利在一个破旧的修鞋铺里找到了我要找的人。那人五十好几，眼神有些呆滞，正坐在一个破凳子上拿着拔钉钳弄鞋底，来往修鞋的人都叫他哑巴黄。

根据信息，他应该就是我要找的人，叫黄华超。以前是红安小区的，也就是我当房东的那个小区。

我走过去，递了根好烟，笑着打了声招呼：请问是黄师傅吗？

哑巴黄手没停，麻利的给鞋底子上胶打钉，慢吞吞抬起头，没接烟，咿咿呀呀说了一通，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真是哑巴。

他可能以为我是客人，打了个手势让我稍等。

我有些尴尬的把烟收回来，大声道：师傅，我不是来修鞋的，找您问点点事。

哑巴黄听到，抬头瞄我一眼，咿咿呀呀又发了些声音，然后一指外面。

“啥？”我没听懂。

旁边修鞋的那男人笑着说：小伙子，他的意思是要修鞋就等等，不修鞋别打扰他。

我忙说：师父，我真找您有事，我是红安小……

哪知我话还没说完，哑巴黄听到红安二字，脸色就变了，转头鞋也不修了，一声不吭站起来，收拾摊子准备关门。

我赶紧拦住他：黄师父，是红安小区的车棚大爷介绍我来的！我问几个问题就走，绝对不耽误您，您看成不？

哑巴黄听到车棚大爷的名字这才停下，转头疑惑看着我。比划了一阵，这回我是看明白了，他是想说：真的是人介绍来的？

我一看有戏，连连点头，又递过去一根烟，连忙说：黄师傅，真是车棚大爷介绍我来的，我问几件事情就走，不耽误你时间。

哑巴黄一脸厌烦把烟推开，没接。

我尴尬把手收回来，他两次拒绝我，难道是不抽烟？这时候我注意到哑巴黄一直盯着我的手。

我也不是傻蛋，把早就买好的红三样辣椒和二锅头放在一边，好声好气说了几句好话。

最后哑巴黄神色这才缓和一些，接过辣椒和酒，让我稍等。然后他转头帮客人把皮鞋修好，才拉着我坐下，连比划带动作搞了半天，见我还是听不懂，干脆摸出一个脏兮兮的笔记本，在上面歪歪斜斜写了一行字：找我干啥？

他写完这行字，就伸手抓起一根‘红三样’辣椒往嘴里送，美滋滋的嚼了起来。

我看呆了，‘红三样’辣椒远近闻名，哑巴黄吃下去却跟没事儿人一样，脸上连红都不带，难道他是四川人？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说，便试探道：我想问一下健民小区的事情。

哑巴黄一根辣椒吃完，又开了瓶二锅头，才在纸上写道：要买房啊？我一个修鞋的帮不了你，贷款可以去找银行。

靠，我心里骂了一声，看样子他是不准备说实话了。

又试探了两句，可因为交流实在困难，所以我看不出他是有隐瞒还是真什么都不知道。

自我安慰了两句，可能是我想多了，其实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古怪的，都是我的心里作用。车棚大爷也是逗我玩呢。

既然如此，再留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干脆起身告辞。

结果才站起来，哑巴黄就拽住了我，指了指身边的二锅头，然后在纸上写到：小伙子，别慌，等我喝完。

我一愣，这才注意到哑巴黄的手一直在抖，难道他在害怕什么？一定要喝到一定程度才敢说出来？

直到干完两瓶56度的二锅头，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跟特务一样四下看了一眼，见到没人，才小心在纸上写下一行字：你是房东？

我点点头。

哑巴黄又写：你能找到这里来多少是个缘分，听我一句劝，以后除了收租，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再靠近红安小区了。

我问这是为啥啊？

哑巴黄打了个酒嗝，却难掩脸上的惊恐的表情，他写道：我以前也是房东，你信我就别再问了，对你没好处的。

我将这几天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哑巴黄听罢面如白纸，又抓起一瓶二锅头，咕咚咕咚喝了一口，才在纸上写道：那钱你本人真没用过吗？

我摇摇头表示没用过。

“那就好，你找时间去换4000块的第四版人民币，带上之前的七块二毛，一起拧到小区烧了。烧完就走，直到回到家之前，不管谁喊你你都别回头！之后除了收租，千万不要再踏进红安小区一步！这事要尽快，最好这几天就办了，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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