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璟言虽拜在徐丞相门下，与李丞相一派对立，但大家同朝为官，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http://m.mankewenxue.com/911/911947/

于是顾璟言顺利拿到李府宴请的帖子，随着一众才子借着赏花之名进到李府后院。

只一眼，顾璟言就明白恩师说的“有伤风化”是何意了。

京城大户，即使是最末流的士大夫，或只为附庸风雅的富人宴请宾客，男客们也要以饮酒作诗为主，最多摆一摆流水曲觞，再多了，弄一些投壶射覆。他今天可真是开了眼界，第一次在男宾席间看见戏台子的。

在场的年轻举子们多数不是第一次过来，已不再大惊小怪，皆跃跃欲试地看着台上，像是等着什么人登场一般。

顾璟言不与这些人坐在一起，他官位不低，自然有单另的桌子，旁边坐的恰是一名同门师兄，之前也是来过的，对他小声耳语：“你看见那台子没？不知今天那国师会不会亲自登台，若他愿意，你我就权当他是个戏子伶人，倒也能饱个眼福，倒省得当他是朝廷命官，平白倒了胃口。”

顾璟言抿了口杯中酒，“国师会唱戏？”

“唱戏他会，跳舞他也会，那舞姿倒是……善蛊惑人心……你说这些举子也都是乡试会试一层层选拔上来的青年才俊，怎就这般没见过世面……”

这同僚也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尚未娶妻，说到此，脸上现出可疑的红晕，含糊道：“顾大人一会儿且自己看吧。他架子大得很，也不是每次都亲自上台的。”

顾璟言又抿了口酒，抬头看眼还空着的台子，一时说不清是盼着能看见那人，还是不要看见为好。

李丞相举杯邀众宾客共饮了一杯，做出宽厚之态请大家尽兴玩乐，开了几个题目，引着众人吟诗作赋。他嘴上说是抛砖引玉，却毫不藏拙，凭着不俗的文采引得那些年轻人们纷纷折腰。

轮到顾璟言时，众举子也都目露期盼。顾璟言当年虽只拿了探花，可众人皆知他文采不在同科状元之下，只是因为年轻英俊才被点为探花而已。

果然，顾璟言只是略加思索便执着酒杯站了起来。

他刚刚抽到的题目是“花”，是个极简单也极不易出彩的题目。

顾璟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望着满园的姹紫嫣红，露出个略带嘲讽的清冷笑容，缓慢地吟诵道：

——“冰雪携寒魄，黄昏独自轻酌。”

一句刚罢，众人便讶异起来。在场的年轻人皆是才子，一听便知顾璟言咏的是“梅”。

如今刚是夏末，满园姹紫嫣红、应有尽有，唯独没有冬天才开的梅花。顾大人偏偏要以李丞相园中没有的花做诗，有那心思敏捷的立刻就猜到顾璟言与李丞相不和。

这些年轻举子多是寒门出身，此前并没有机会接触朝政，更不了解那些结党营私的辛密。

如今顾璟言只说了十个字，聪明人自然便懂了，再看向李丞相时就带了探究谨慎之意。

李丞相神色微变，悄悄给身边的侍从做了个手势，让他快去请国师。

顾璟言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不为所动，依旧按部就班地将胸中已经成形的诗句慢慢吟诵出来。

待念出“瘦臂横玉色，珠光尽婀娜”一句时，他突然顿住。

台上出现了一个人影，穿着轻盈的淡粉纱衣，软着腰肢做出一个婀娜的姿态，两条纤瘦的手臂高高抬起，衣袖下褪，露出白玉般的光泽，可不正是他刚念的那两句嘛……

——“瘦臂横玉色，珠光尽婀娜。”

他吟的是景，却应了眼前的人。有举子也品出其中的妙处，带着文人天生的浪漫，冲动地抚掌叫好，“好一个玉色瘦臂，婀娜珠光，顾大人果然懂这人间美景。”

台上那人显然听到了，竟然勾唇一笑，轻盈缥缈的眼波准确地落在有些怔愣的顾璟言脸上，似带了两枚若有若无的小勾子，一下子勾住了顾璟言的心神。

下一瞬，鼓乐声轰然响起，昙婴一个轻旋便轻盈地跃到半空中，淡粉的衣衫在空中蹁跹舞动，露出大片洁白如玉的肌肤。

顾璟言抬头微微眯着眼，竟有种迷离的错觉。

此情此景，他竟有似曾相识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