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幼上楼梯的声音特别响，每踏出一步都掷地有声。http://www.boyishuwu.com/book/1128825/

顾永旭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在拐角时转头往楼下的客厅里瞧了一眼。

这时，季沉正把目光从顾随安身上分出，他抬眸往顾幼的方向看去，正好与顾永旭的目光相碰。

少年目光澄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精明。

季沉心思一沉，再想分辨时，少年已然回了头，跟着顾幼消失在了拐角处。

季沉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又瞬间定格在方才顾永旭最后看过来的眼神上。

他刚要动身上前去找两人，就听见顾随安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呻吟。

“嘶……”

冰块和毛巾很快就来，佣人把冰块裹上毛巾，拿到顾随安面前去。

男人伸出漂亮修长的手接过佣人递来的毛巾。

那张温润的脸微微抬起，因为忍耐不住疼痛皱起了眉头。

“别这么用力。”

季沉拉住他向脸使劲压过去的手，轻轻夺下了他手里的毛巾往他脸上压。

他冷着脸道，“都这么大的人了，做事还没轻没重的，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笨手笨脚了？”

顾炎彬本来还想上前问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见两人此时气氛不错，他心里思考着些什么，转身走了。

“我……嘶……”

顾随安张口欲驳，却因为脸疼得一缩，“我只是看不见，所以才没控制住力道。”

他垂眸像是随口开玩笑似的提了一句，“而且以前这种事，都是你帮我做的啊，我现在笨手笨脚不是很正常？”

顾随安的眼镜方才就摘下了，此时他抬眸直视着季沉的双眸里倒映的全是男人的身影。

他情真意切，又饱含深情，温柔得像春天里的风。

季沉听了他这句话，垂眸看见顾随安脸上那份深藏的羞涩和无可奈何。

他忽然想起那时顾随安抱着自己迟来的回应，说的那一句“现在还来得及吗？”和顾幼那时气到哽咽无力时的一句“那你呢？”

两句话相互碰撞在了一起，兴许是因为毛巾太冰了，季沉拿着冰毛巾的手抖了一下。

他转头对从自己身边走过的佣人道，“你过来帮你们少爷敷。”

“是，季先生。”

顾随安在看见季沉眼神晃动的那一秒，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季沉手上的毛巾刚递到佣人手上，顾随安握上季沉手腕的瞬间，隐隐约约觉得他手上空了。

是……表？

他把自己送给他的手表摘了。

他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季沉，发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变了。

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顾随安傻傻地盯着他看，脸上被毛巾包裹的低温一层一层透进自己的皮肤里，在此刻却完全没有缓解自己的疼痛，脸上的灼烧感反而更加层层递进，那块被烫伤的地方，又像是被人狠狠打了几巴掌，又辣又疼。

窗户外头结了霜花，阳光一出来，温度升高，雾气凝成的霜花融化，从窗户上滑了下来。

一片潮湿，一片雾气。

顾永旭跟在顾幼身后关上了房门，看见他在书架前挑挑拣拣，又拿出手机来看了看，才最终从书桌上拿上一本蓝色封皮的带着新媒体字样的书籍。

他从上楼之后就一直不敢说话，怕自己一开口，顾幼就要生气。

他虽然带上了门，但也只敢站在门口不敢进去，一直垂着头，像只可怜的小狗。

顾幼看了一下时间，他隐隐觉得自己今天肯定是会迟到的。

有了这个想法的顾幼已经对去学校的事儿没那么急了，虽然一开始也就没急过。

他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转向了顾永旭那边。

顾永旭一直垂着头站在门口，一双手放在身前无措地抠着，他没有抬头，所以顾幼看不见他脸上此时是什么表情。

不过大约也能脑补出来，肯定又是瘪着嘴，一副不敢怒又不敢言的样子。

“傻站着干嘛？”顾幼看着他，“过来啊。”

顾永旭摇摇头，还是垂着头不说话，肩膀却又开始一颤一颤了。

平时顾永旭有什么都像小孩子似的大声哭出来，那种巴不得吼得所有人都听见的哭闹此时变成了这种无声啜泣，让顾幼有些心疼了。

“干嘛啊，”顾幼本来就因为季沉有点烦，现在凶巴巴的语气却添了一点犹豫，“哭什么哭？”

“顾永旭，我让你过来。”

听到顾幼一再催促，顾永旭才慢慢挪动步子走到了顾幼面前。

“我，旭旭真的不是故意的，”顾永旭眨巴眨巴眼睛，眼泪就一大颗一大颗地往地上砸，他还以为顾幼要因为顾随安的事情骂他，拼命解释，“真的不是故意弄到随安哥哥的，幼哥哥要信旭旭的……”

顾幼一直盯着他看，半晌揉了揉鼻子，“我又没说不信你。”

“好了别哭了，”顾幼脖子抬了半天实在累了，半开玩笑道，“你蹲下。”

顾幼知道自己即使是开玩笑，这个傻子肯定也会照做，可没想到他不仅照做了，蹲下之后还猛往自己怀里扑。

“呜呜，哥哥……”

顾永旭跪在顾幼面前一把搂住了他的腰身，挤进顾幼的双腿间委屈地蹭了蹭。

他眼泪鼻涕全都一起扑到了顾幼的衣服上，嘴里呜呜哭着，“幼哥哥别骂旭旭，旭旭知道错了。”

顾幼靠在椅背上突然被顾永旭抱得死紧，他对这个巨婴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谁要骂你了。”

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小孩儿的头发有些扎手，顾幼又把手收了回去，“你有没有哪儿烫到？”

顾永旭摇了摇头，听见顾幼松了口气说，“那就好，我还怕你被伤到。”

“昨晚你闹了一个晚上？”顾幼低头，只看见他头顶的发梢有些乱，“我昨晚也没有想到回不来，以为吃一个饭就好了，我打电话回家来，接电话的人说你睡着了。”

顾永旭没想到他不仅不骂自己，反而先说了这种关心的话还跟自己解释昨晚的情况，他顿时没那么伤心了。

“幼哥哥的床太香了，我不小心睡着的，后来，后来醒了……”

他没好意思说自己醒了之后没见到顾幼人，不开心所以才闹起来。

顾幼没有多想，瞄了眼自己平整的床铺，笑着骂了一句傻子，“那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给你买，这次是我不对，给你一点补偿，不过你以后不许再这么胡闹了。”

顾幼刚说完，房门就被敲响。

也不知道是不是顾永旭方才就没有把门关紧，敲门的人有点用力，门就缓缓打开了条缝隙。

季沉站在门外看见屋子里两人奇怪的亲密姿势，想起了方才顾永旭看过来的清明眼神。

他没有出声，却毫不犹豫地上前把顾永旭从顾幼身上拉开了。

顾永旭被季沉用力一扯，毫无防备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疼，却让他有点委屈，“大哥哥坏！”

“你干嘛啊，”顾幼去扶顾永旭，不知道季沉突然发什么神经，他“顾随安好了吗你就有空来我这儿找茬来了。”

“没事不要抱在一起，”季沉的声音很闷，对顾幼护着顾永旭的做法感到更加心烦，“孩子才需要这样亲近。”

“你有病吧，”顾幼无语，对季沉这句话又好气又好笑，“先不说他就是个孩子，就算他是个成年人又怎么样，他是我亲弟弟，我抱抱他怎么了？季沉，你不会吃我的醋吧？”

季沉在那一瞬间，有一种被顾幼看透了想法让他感到慌张，他第一次不敢和顾幼对视，便默默把视线放到了别处。

顾幼把他这种表情当做了不耐烦，便自以为了然道，“想给顾随安讨个说法？所以拿我做切入点啊？”

“顾幼。”季沉凝眉，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这么奇怪的想法。

“好啊，”顾幼的声音比他大，盖过了他的声音，他伸手拎住了顾永旭的领子，把人拖到季沉面前，“你现在把他扔到顾随安面前让他用开水泼回来，再让他跪着给顾随安磕几个响头泄泄你的心头火，你问问顾随安他敢吗？”

顾永旭一听见顾幼这么说，立刻就难过得掉泪眼，他小声嘀咕道，“哥哥，不要……旭旭会痛痛……”

那一刻，季沉在顾幼眼里看到了他从未出现过的倔强和不服输。

顾幼以前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乖的，这种相当于青春期似的叛逆此刻在顾幼身上疯狂生长。

把自己推得越来越远。

这时候季沉才明白，一切真的全部重来了。

生命重来了，顾幼对自己的爱也重来了。

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慢慢来的那些有恃无恐的想法，在这一瞬间全部被他推翻。

顾幼不再是当年那个光是看着自己就会羞涩的，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顾幼。

在自己的心里逐渐被他填满的时候，他突然，离开了。

季沉的心刹那间如坠冰窖，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又缓缓松开。

无论心里有多慌张，他做事说话还是从容，很快就转了话锋，“我先送你去学校。”

他想去牵顾幼的手，顾幼却拿课本拍开了他的手。

“用不着。”顾幼往外走去，“季沉，我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我只是为了你，才愿意被你当傻子，我跟顾随安一点也不像，你也用不着把我当赝品。”

“现在我不想赝品，更不想当傻子。”

季沉喉间一哽，脚下的步子却再难追上。

季沉立在原地，听见顾永旭用清明的话语小声用只能自己听到的音量道，“幼哥哥才不是傻子，也不是赝品，幼哥哥是世界上最漂亮最聪明的人。”

“是吧，大坏蛋？”顾永旭歪了歪头，对季沉扬起一个笑容，“可是小幼好像不太喜欢你了诶，怎么办呢？”　　顾幼：我不叫顾幼，今天我就叫钮钴禄幼幼。

顾永旭：我不叫顾永旭，今天我就叫大尾巴狼旭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