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愿拿起书桌上的照片，静静地端详着里面的女人，轻声问道：“是不是因为我是狮子，所以，人人都远离我，抛弃我？”

“就连妈妈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砰砰砰……”外面的陈善美敲了敲陈愿的房门，“陈愿？”

“你爸刚刚打电话来，说是下个星期六要在那边的家里聚一下，他希望你……”

“嘭！”房门打开。

“我不去，你自己去吧！”陈愿没好气地说。

“……”陈善美盯着满脸落寞的陈愿，语重心长地劝说道，“你就不怕他们母子……”

“爬就爬到我头上吧……”陈愿顿了一下，抬起毫无生气的眼，看向陈善美，“无所谓了。”

“再说，那个谷裕确实挺厉害的，让他接手我爸的位置也无可厚非。”

“你这不争气的东西！”陈善美气得跺脚，“前几天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考大学，现在倒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就算再怎么努力，狮子还是狮子，永远都不会成为绵羊的。”陈愿低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啊？”一旁的陈善美倒是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狮子绵羊的啊？”

陈愿没有搭话，而是直接从陈善美身边擦肩而过，向大门走去。

“我出去一下。”

“诶？？？？”陈善美回过神。

“嘭！”地一声，门重重地合了起来。

“这臭小子！”

“出去了，就别回来了！”陈善美扯着喉咙朝大门喊去。

“喂！”突然邻居没好气地敲了敲自家房门，“能不能安静一点儿？！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啊啊……”陈善美赶紧开门，弯下腰，不停地道着歉，“抱歉抱歉……对不起……”

――

南乔心事重重地行走在大街上，此时的街上异常冷清，摆摊小贩也来得零零散散，吆喝声也是有气无力。

“南乔，我喜欢你。”

这是陆雾与南乔分手时和南乔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说实话，对于陆雾，南乔的记忆只停留在了第一次见面时，南乔清晰地记得，当时站在讲台上的陆雾像极了一个小丑。

――

高一下学期的某个上午。

“都静静！”陈善美双手叉在讲台上，伸长了脖子，朝底下乱哄哄的一片河东狮子吼了一通。

冷静下来的各位同学立刻注意到了站在陈善美旁边的一个女生。

女生低着头，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整张脸，穿着黑色宽松长袖，下面搭着一条黑色休闲运动裤，鞋子是最普通的黑色运动鞋。

女生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团死气沉沉的黑色里，密不透风。

“呐……”陈善美想要缓和一下气氛，温和地引导着女生，“向同学们介绍一下自己吧？”

“我……我叫……陆雾……”女生发声时有些颤抖，两个食指不停地在打转。

“啊，原来叫陆雾啊！”陈善美故意提高了一下嗓音，尤其是在说到女生的名字时。

底下也开始闹腾，开始对台上的陆雾评头论足起来。

“都闭嘴！”陈善美生气了。

底下立马鸦雀无声。

“那，陆雾就暂时去南乔旁边的空位坐吧？”陈善美继续温和笑着指向南乔旁边的空位，“等下次我们再做调整哈。”

陆雾抬了一下头，朝南乔那边看了一眼便匆匆低下了头。

就那么一瞬，南乔看到了陆雾的眼睛，那双眼睛很空洞，空洞得什么都没有，犹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以后就请南乔同学多多照看陆雾同学啊。”在陈善美的叮嘱下，陆雾依旧低着头朝南乔那边走去。

陆雾直径走到空位处，静静地坐下来，没有一丝动静。

南乔觉得有必要尽一下班长的职责，于是礼貌性地问候了一句，“陆雾你好，我是南乔，以后请多指教。”

对于陌生人，没有比这一句烂熟于心的礼节性问候更加适合了。

陆雾对于南乔的问候没有表示有多大的震惊，只是轻轻地回了一句，“嗯。”

自此，南乔过南乔的，陆雾过陆雾的，两人再也没有交集，就感觉，对方都是空气一般的存在，而这两团空气之间永远隔着一面透明的厚厚的镜子。

直到那一天陆雾的“监护人”来到学校的那一天，这面镜子破碎，这两团空气才得以接触。

那天南乔映象极其深刻。

那天正直中午放学，南乔和陆雾都没有去吃饭，一个陌生男人突然出现在教室，粗鲁地破着嗓子边指着陆雾，边朝陆雾走去，“你他娘的！你们娘儿俩背着老子将钱交了学费！老子以后那什么去赌啊！”

来人气势汹汹，南乔看到陆雾整个人都在颤抖。

“没事的。”南乔温柔地拍了拍陆雾的肩膀，“有我在。”

南乔起身，迎上对面那个长满胡渣，满口黄牙的邋遢男人。

“您是陆雾的父亲？您……”南乔礼貌地问候着。

“啪！”一个猝不及防的巴掌狠狠地落在了南乔的左脸。

这家伙……力气真他妈大！南乔捂住左脸，试图用冰冷的手来降降温。

“……”陆雾抬起头，落入陆雾眼帘的是南乔瘦弱的背面，眼前的男生个子很高，很瘦，但是，男生身上散发着一种难以被摧毁的气息。

陆雾想上前，但是她不敢，只能呆呆地看着。

“呵！”南乔用瞧不起的眼神毫不客气地盯着男人，“您这个父亲，当得可真够失败啊！”

“你小子……”男人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南乔，一拳准备挥下去。

“您是不是忘了？这里可是学校，外面这么多学生看着呢……”南乔朝人生沸腾的外面看了看，笑了笑，“大叔您一定不想在局子里待着吧？”

“……”男人慌张地看着门外挤满了人，回过头，威胁性地指着南乔，“你小子给我等着！老子和你没完！”

男人怕引来老师，匆匆忙忙推开围观的群众，“看什么看！都他妈给我滚开！”

南乔见男人离开，走向陆雾，“他走了，不用怕了。”

陆雾抬起头，眼里溢满了泪水。

那是南乔第一次见女生哭，顿时慌了神，“你……你先别哭……”

南乔笨拙地安慰这眼前这个沉默的女生。

“欸，”突然南乔背后响起了一个声音，“那个大叔是谁啊？是她爸……”

南乔迅速制止了接下来的问话，“就一个外面疯子，我们不认识。”

“哦……”问话者见答案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顿时失去了兴趣，便离开了。

“谢谢。”陆雾轻轻地说。

从来没有人会在意你的处境，旁观者习惯了围观，习惯了看笑话。有些对于他人来说是比生命还重要的秘密，却被旁观者当做饭后茶点，任意来践踏。

南乔永远都不会知道，就在那一刻，南乔成了陆雾的“盖世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