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被人表白是什么感觉。

别人是怎么样的我不知道，反正被大兄弟表白这件事像是在我记忆银河中最闪亮的那颗星，哪怕是多年以后，一打开记忆的盒子，他就闪耀在我眼前了。

我清清楚楚记得 那一瞬间我眼前好像燃起了烟花——那时候我还不知道烟花长啥样，因为那时的烟花还是个奢侈品，哪怕在京城也只有过年的时候会放。而这是我来京城的第一年，才到秋天，还没见过五颜六色烟花齐放的景色呢。

只知道那时候我的脑子里一炸一炸的，热闹得很。

接着就是脑子里一片空白啥也想不到，也许在那段时间内大兄弟又说了什么，但他有一句算一句通通没听见。

整个脑子里都是弹幕：

“夭寿啦夭寿啦大兄弟跟我表白啦——”

“呜呜呜呜大兄弟居然有龙阳之好！！！！”

“我把他当兄弟他却想上我TAT”

“我靠我答不答应啊——”

“如果能选择的话跟大兄弟在一起好像也不错？”

“emmm好像暂时想不出来比大兄弟更适合我的人了……”

“但如果跟大兄弟在一起了肯定不能传宗接代了啊——”

“虽然我肯定是没啥所谓的，但如果大兄弟想要三妻四妾……我一定揍死他！！！”

“其实去过继一个也可以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都在想什么啊！！！！怎么连孩子的事儿都想好了呢——”

“emmm虽然但是，我也挺想跟大兄弟共度一生的。”

“毕竟我真的不能接受除我之外的人跟大兄弟俩人分三碗饭一人一口烧鸡每天晚上睡一起哪怕是盖棉被纯聊天啊——”

“那么——”

“我喜欢大兄弟吗？”

……

喜欢的吧。

……也许有那么一点点？

我仔细想了想，可能不多，但至少是有的。

不记得哪次坐在城墙角下嗑瓜子的时候听值班的兄弟唠嗑，说喜欢一个人的标志是什么。

第一，占有欲。

我仔细寻思了一会，绝对有啊，我是真的真的真的无法接受有人跟我一样甚至比我跟大兄弟的关系更加亲密。

包括但不限于骑同一匹马，睡同一张床，吃同一碗面。

也绝对接受不了大兄弟对待别人跟对待我似的这么……这么……这么暧昧。

对，暧昧。

就在刚刚大兄弟说想要跟我过一辈子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了我们的相处方式有多么暧昧。

就想守城墙的兄弟说的第二点。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为什么那群老头儿都觉得我跟大兄弟是一对儿，为啥教书的小先生老是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着我们俩，为什么烧鸡店老板总是说我看不清身边的人。

也许一切都是因为我们太过于暧昧了。

我们看似把对方当成兄弟一般相处（也可能只是我一个人这么想，大兄弟早就想对我做点什么了），但实际上我们的相处方式早已远远超越兄弟之间的模式了。

甚至极少有真正的有情人会搂着对方的腰骑同一匹马，拒绝了其他人的邀请相约在七夕一起逛庙会，把睡着的对方送回房间，在同一张床上睡醒之后发现陈伯了，甚至有时候要扣着对方的手才能睡着。

真的——太暧昧了。

我突然又想起不知道是谁跟我说的一个新名词——兄弟式恋爱。

具体是啥我记不清了，反正就是说有人谈恋爱的时候相处方式跟兄弟似的。

我当时还只是懵懵懂懂地，好像隐约抓住了点什么线索，但整体还是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于是我——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就把这件事儿抛之脑后了。

可是今天大兄弟这一番话，好像让我在万千思绪中抓住了线头，一切都水落石出。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上大兄弟了呢。

55.

鬼使神差的，我听到自己问大兄弟：“怎么？想跟我做一辈子兄弟啊——还是喜欢我？”

因为夜色太黑，也因为我没敢直视大兄弟，只留了一束余光给他，故而我没看清他什么神情，只知道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当然是一辈子兄弟——就你这样，谁眼瞎看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

谢邀，被表白没什么感觉。但是误会兄弟要跟你表白的话……

大概很想抽死自己。

“靠！”我跳起来，作势要去打他，却终是没下得去手。

我拍拍屁股上的灰，说：“后半夜我值班，你先睡吧——”说完也没回头看大兄弟，径直往轮值的方向走去。

想了想，终于还是背对着他说：“要没什么意外，我八成会一直缠着你的——前提是得有烧鸡。”

说完就再也没管大兄弟什么反应，抽身几个加速离开了大兄弟的视线范围。

……

开什么玩笑，我哪用值班啊——

我可是整个军营的编外人员！

外有叶成岭罩着，内有大兄弟护着。就算没有他俩，我也能给自己谋到一个不用轮值的岗位。

但我怕要是我留在那里，很可能会忍不住把自己杀了。

太羞耻了啊我淦——

人大兄弟明明说的是想跟我做一辈子好兄弟，但我个自作多情的居然以为他要跟我表白！！！

真的想一拳捶死我自己TAT

以为人家喜欢自己也就算了，电光火石之间我居然确认了自己喜欢他，不仅如此，还规划好了以后在一起了如果他想纳妾怎么办，过继孩子的话跟谁姓以后把他往什么方向去培养balabala的一大堆——

太丢人了啊——

还好我没有说出来只是内心OS，不然怕是能让大兄弟嘲笑一辈子。

不过这波我是真的亏得底裤都不剩。

从小到大我哪亏过啊……

从小卖猪肉的时候我都能把我家猪肉的价格卖得比别家高两成，后来上山之后我的小金库更是只进不出——头回像这次一样把自己都搭进去了却什么都没收回来啊……

啧，好在逃出来的时候说话过了过脑子，把后半生的免费烧鸡预定下来了——

可是这样是不是也说明，我将会一辈子以兄弟的身份陪在大兄弟身边，看他结婚生子，看他家庭美满，看他事业有成。

也许他心里永远会有我的一个位置，但是这个位置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边缘化。

……最终。

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唉……”

我叹气。

突然想到我上次叹气是在好久之前了。

在将军府值班的时候，一到我的轮班大兄弟就到我身边骚扰我，都不知道他为啥老有这么多事情要跟我分享。那天我正好困得要命，就一连叹了好几口气，没想到大兄弟说：“啊你困了？你先睡吧，我帮你看着这附近——不过小孩子可不要老是叹气，你看树叶都掉的差不多了。”

我反驳：“哪有树叶掉啊——现在还是夏天呢。而且李君洋同志我警告你，我只比你小五个月，请你用对待同龄人的态度来对待我，不要把我看做小孩子行吗？”

“行行行——”我隐约听到他答应，然后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那次我是被他离开时候的脚步声吵醒的——他的功夫还是不到家啊，走路声音太大，连去刺杀都不够格的……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没有叫住他，只是用目光追随着他，看着那个答应了我帮我值班的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夜幕深处。

唉……

我又叹了口气。

不过现在树叶都掉光了，也没有人会来跟我说“别叹气了，树叶会掉的。”

56.

我拍拍值班兄弟的肩膀，把脸露在月光底下。

“李哥？你来干啥？”那个值班的我兄弟问。

“没事，今晚有点激动，睡不着——你先回去吧，今儿我来值班。”

那兄弟一脸狐疑地看着我。

我又说：“你要是也睡不着的话就来跟我唠嗑吧——”

“没有——我只是好奇你为啥激动，因为副将生日吗？”

我沉默。

他奶奶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我靠不会吧还真的是！？诶诶诶李哥你跟副将是不是一对儿啊？”

我继续沉默。

谁再提李君洋我跟他急！！！

“啊李哥你跟副将怎么看对眼儿的啊？”

我还是沉默。

谁他娘的再提我跟李君洋的事儿我就宰了他！！！

“李哥你跟副将进行到那种地步了啊嘿嘿嘿嘿……”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我选择了前者。

打断了那兄弟的话，我说：“逝者安息。”

那兄弟：“……？”

我一巴掌从他脑袋上扇了过去。

世界……清静了。

我伸手撑着城墙，一个翻身坐到了城墙上面。

在高处看着城外，好像别有风味呢。

我就这么盯着城看，什么都没想，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好像真的好长时间没有这么安安静静的什么都不干了呢，这段时间过得确实很充实，导致我都忘记了还能选择一种安静的生活。

这种安静是被马蹄声和一阵声嘶力竭的叫声打破的——

“边境八百里加急——边境八百里加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