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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一历一九二六年九月十五日 帝都柏卢 帝国军参谋本部
一走进参谋本部的大门,谭雅·冯·提古雷查夫中校就一路前往取得会面约定的杰图亚中将勤务室。
她的脚步,说得再好听也难以说是轻快。当然,东部主战线到帝都的长距离移动,是会让人疲劳。然而,就算是连续转乘运输机,部分路程还直接以飞行进行强行军的肉体疲劳,在与目前所感到的精神磨耗相较之下,也不算什么了。
窗外是阴霾天气。
这倘若是存在x在背后恶意牵线,那么真可说祂对这边的状况,理解得还真是天杀的恰到好处吧。
真是让人不爽的天气,就像是没有比这还要更能正确表达自己的心境一样。
然而,要是如今的天空是在映衬自己的心境,那有什么能让它放晴呢?
那一天真的会到来吗?
不对,必须要克服怨言。
对谭雅·冯·提古雷查夫中校来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误,是个让她无地自容的事实。这是屈辱,是失态,不过也忌讳去隐瞒。
要是隐瞒失误,就是真正的无能之辈。
是无可救药的蠢蛋,就算当场拖去枪毙也不足以赎罪的巨大废弃物。就算费尽唇舌,也不足以形容。
事故就是在不断隐瞒轻微失误之下引发的。会隐瞒轻微失误的组织,将会因为大到无法隐瞒的失误毁灭吧。
人是会犯下失误的生物。
倘若不承认失误,就会被不承认的失误压垮。
所以,也许正因为如此。会隐瞒失误的蠢货,就真的只能枪毙处理吧。勤劳的蠢货会「让人想枪毙他」,但会隐瞒失误的蠢货则是「必须枪毙他」。
这只会是自明的真理。
与其说是公理,更接近是人类社会用经验获得实证的证明。
我好歹也是具备现代知性之身。要是会让自己成为隐瞒失误,无可救药的无能之徒,就不得不选择成为报告自己犯下失误的无能家伙了。
因此,哪怕会备受煎熬,谭雅·冯·提古雷查夫中校也不得不吐露自己的失态。
「简单来说,阁下,我们杀得太多了。不过庆幸的是……事态还没有无法挽回到必须放弃修正方向的程度。」
「我还以为总体战,是用堆积起来的敌人尸体在衡量的。」
没错。
杰图亚阁下的理解,就以对总体战的认知来说是「完全正确」。敌人的尸体,最好是要尽可能地堆积如山。
然而,要是前提改变,正确答案也不得不跟著改变。所以才必须要报告,现况下所发现到的失误。
「诚如阁下所言。不过下官认为,如果能不用子弹,而是用话语让『敌人』的总数减少,那么用话语就会比较便宜。」
是敌人就要杀掉。但先决条件是,如果对方真的是敌人的话。
谭雅不论是好是坏都偏爱著「合理性」。要是有成本更低的选项,那个选项就会是正义。
「应该考虑到本国的资源情况,以及生产力的问题。推崇无差别喷洒子弹的浪费习惯,必须改正过来。」
话语对后勤造成的负担,远比子弹来得轻微。
分割统治。
支持这个大原则的,首先就是语言。
就连偏爱战争与运动的红茶狂们,他们的做法不也是让语言、字汇、名称与政治宣传,在殖民地统治上占有重要的意义吗?
「如果不必从本国送过去,话语确实比较便宜吧。」
只要考虑到生产一发子弹所需的劳力与资材,以及将生产好的子弹送往最前线的流通费用,能当场准备的话语,可说是相当优秀的选择。
汉斯·冯·杰图亚中将也一样是从后勤的观点,赞同谭雅的发言。
「不过,中校。这种情况下的问题,成本自然是不用说,但更重要的是效果。」
不过,要是期待效果的话呢,他补上了这句但书。
「你是说效果吗,阁下?」
「子弹能发挥物理性的效果吧。另一方面,意识形态争论却是毫无效果。还是在参谋本部与最高统帅会议的总动员之下呢。」
对一个正常的军人来说,会想在战时将「楔子」打进「联邦」这个敌对国家之中,是很合理的事情。
不对,要是不想打进去才奇怪。
帝国军是精密的暴力装置。
在努力遂行战争的领域上,帝国毫无大意。作为其中一环的对敌安抚工作,参谋本部也早就在尝试了。甚至还是杰图亚中将亲自下令有关心理战的调查,并且验证其效果的好坏。
但坦白讲,这毫无效果。没能获得成果。因此,尽管有补上一句「我能理解你的意思」杰图亚中将仍然是断定说道。
「坦白讲,逻各斯在战时是沉默的。」
「阁下,不同于法理,正是在战时,逻各斯才会发挥效果不是吗?」
「……理论上说不定是这样。」
「只不过呀──」他接续的话语,难以说是肯定的意思。
「坦白说,几乎就在开战之后,帝国本国也有以相同的计画进行反共安抚工作……不过是毫无效果。虽还有研究的余地,但要将这纳入实用选项之中,不得不说时期还太早吧。」
逻各斯、语言、理论、逻辑……尽管值得恐惧,不过并没有开花结果吧──杰图亚中将摇起头来。
「你是说反共安抚工作吗?」
述说著话语就算是一种武器,也与完美相距甚远的说法。啊──谭雅带著叹息开口。
这正是可怕的误解。
话语这项武器,早已臻至完美了。不对,是可以断言,已在实战中获得实战证明了吧。
帝国军、参谋本部会没能注意到这点,全是由于他们的知性。具备知性的人,因为其优秀的知性而遭到欺骗的错误。因为合理性而深陷其中的错觉,就是如此的恐怖。
……因此我注意到了。教科书的知识,往往是由聪明合理的人,因为假设对象是合理的个人所写下的幻想。但人类往往是不合理至极的生物。
「没错。有以野战宪兵队为主进行过。如有兴趣,我可以帮你安排验证结果的文件。」
「杰图亚中将阁下,这正是偏见与刻板印象。这种时候,针对共产主义的反共安抚工作,还请丢进垃圾桶里吧。」
谭雅喃喃开口,提出忠告。正因为自己当初也深陷「反共」的立场,所以说这种话也有点过意不去。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谭雅自己也认为反共是自明的真理,甚至对此深信不疑。然而,应该要以多疑的态度,对一切的事物寻求证明。
所以有必要做出保留,认为公理与自明的前提这种概念,只不过是一种假设。
我们犯下了假设敌人是共产主义者的蠢行。但实际上,敌兵之中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过认真相信共产主义的表现。太矛盾了。
应该更仔细地观察,发现到这点才对。被刻板印象蒙蔽眼睛的代价,太过庞大无比了吧。
不过,已一度清醒过来了。
既然如此,身为具备知性的存在,就有义务这么做。必须要解决未经证明的公理,与现实中实际发生的情况之间的矛盾。
「你说不用去理会意识形态?」
杰图亚中将催促著「继续说明吧」的双眼中,浮现困惑的神色。
「不是理论,阁下,重要的是大众的『感情』。」
话语这项兵器就跟子弹一样。即使射击没有靶子的位置,也等于是在浪费宝贵的资源。
兵器──暴力装置必须要适当运用。
「安抚工作必须要用来分离我们的敌人,而不是用来削减对我们的敌意。」
「贵官是认为,这场战争的背后,没有意识形态在支撑?」
「没错。『拟态成意识形态的民族主义』正是敌人的支柱吧。批判意识形态完全是搞错对象,也难怪在现况下会毫无效果。」
基于现场所见所闻的经验,谭雅投降地认为,针对「意识形态」的攻击是「无效弹」。如果存在著无法解决的矛盾,前提就难以避免会是错的。
要是奠定假设的基础是错误的话,就算会无地自容,也不得不承认错误。
在腐朽的地基上,是要怎样才能期待妥善的建筑啊。
我向正常的现代知性与理性发誓,我是难以忍受自己具备著,为了炫耀自己的无能而建造废墟的自虐兴趣。毕竟对像自己这样的正常人来说,这会是种怎样也难以承受的痛苦。
正因为如此,谭雅才明知会无地自容,也不得不向长官报告。
「因为,我们就只有以是否为共产主义者,来进行区分。我们放任了只以共产主义者的框架,来区分敌人的无作为。」
「你的意思是要分割统治?」
「统治?阁下,你这玩笑可开大了。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们帝国军有必要去做『统治』这种事呢?」
行政服务就本质上,并不是能「产生利益的产业」。
只不过,像社会秩序的维持、基础建设的活用等,占领地区必要的最低限度管理,必须得由军政来做也是事实。
这种程度,谭雅还能视为必要经费,勉强容忍下去。要承认这是让市场机能麻痹的紧急事态,是很让人不愉快,不过也因此可以理解,维护保养是必要经费。
只不过,谭雅在心中伴随著确信,做出补充。
「统治」绝对不行。就连军政「管理」,都已对军事单位造成超乎能耐的过度负担了。统治?要是去做这种蠢事,军队将会溶解殆尽。毫无疑问会从人手不足,直接跃升为黑心企业。
「杰图亚中将阁下,一旦插手统治,军事单位很可能就会在开战之前,就疲劳自灭了。我们所必要的,是能够委托业务的『美好的朋友』。」
帝国军完全没有必要统治。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家去做,应该要让人事管理最佳化。
「……你这话很有意思。但困扰的是,帝国可没什么朋友喔。」
「朋友只要去交就好了吧。」
「一旦上了年纪,想要结交新朋友,也不是件相当简单的事吧。」
伴随著障碍的微妙问题。要是存在著各种历史原委,就很难结交友好国,这算是早就知道的事吧。
另一方面,或许该这么说吧。所给予的前提条件,往往都会有著其他的用途。就算是认定完全派不上用场的东西,也只要改变观点,就能发现到活用的方法。就算是剧毒,根据用法也能成为良药。
就连沙利窦迈这种极为有害的致畸胎性药物,也能在其他疾病上发挥医效。正因为如此,谭雅展现出干劲地继续说下去。
「不过,也有些相遇,是要累积起信赖与实绩才会发生吧。这样不就也有可能期待结识新的朋友吗?」
「什么?」
「我们不是有著老敌人这个资源吗?」
外交上有句格言。
敌人的敌人,即是朋友。就算只是利害一致的关系,但是对国家来说,利害一致就足以作为结交朋友的充分理由了。
「就从帝国传统的对外态度来看,不会有人怀疑帝国是联邦之敌的评价。既然如此,说不定就能与联邦内部的反体制派,建立起美好的友谊关系。」
「联邦是个多民族国家……如果这个论证可行,就需要摸索与联邦内部的分离主义者合作的方法了吧?」
「是的,阁下。」
「就理论上来看,似乎是很有道理,不过中校,问题的本质,就在于教科书上的内容,能不能适用在现场上头了。」
「我能理解。」谭雅点头赞同。这虽然不是杰图亚中将说过的话,不过教科书终究只是在「一定条件下」的一种答案。
照著教科书回答能拿到分数的,就只到学校为止。
在前往现场、抵达前线后,所追求的就只有结果。会嚷嚷著我是照著教科书做事,所以我并没有错的笨蛋,还是踢掉比较好。
「我们确实是联邦的敌人。不过,敌人的敌人,未必就会是朋友。」
「诚如中将所说。」这也是不得不同意的意见。就算有著共同的敌人,但要说到能否团结一致的话,会感到极大的疑问也是难免。
「毕竟──」杰图亚中将语带叹息地说道。
「分离主义者看起来,不像是有把我们与联邦当局区分开来的样子。」
这确实是个极为重要的警告。
实际上,进军的帝国军尽管下令「要极力避免与当地居民之间的摩擦」……但依旧有很多时候,处理得不够漂亮。确认过野战宪兵队工作情况的谭雅,也能轻易理解到原因。
「原因很单纯。阁下,我们只不过是武装的外来人。既然没有能够居中斡旋的人,就必然会爆发纠纷。」
在有无能够对话的人这方面上,帝国军是束手无策的等级。斡旋人,可信赖的交涉人,至少能圆滑进行沟通的翻译,最起码也该要安排这些人员。然而现实中我们却欠缺著这种人才。
「我们的安抚战略,在语言方面上是完全落后了。」
好死不死地,谭雅懊悔地回想起现况。
没有能作为帝国军,与当地居民对话的斡旋人。现阶段就算要紧急从外交部调人过来,想要找到有过数次前往战斗地区经验的人,可是如果有就该谢天谢地的等级。至于要说到交涉人,则是需要检讨,究竟该上哪里去找的层级。
「联邦的官方语言,只要是将校就应该会说吧。」
「是的,阁下。诚如你所说的……将校是勉强学过联邦官方语言……」
谭雅知道这个极为严重的事实。对于联邦内部的反体制派来说,「联邦官方语言,可是敌国语言」啊。
「阁下,我们犯下了用敌国语言向友方对话的愚蠢错误。」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该使用联邦官方语言吗?」
「是的。」表示赞同的谭雅,心境是一片黯然。
想要能说反体制派的民族语言的翻译人员,而派谢列布里亚科夫中尉前去寻找的谭雅,十分清楚现况。
就算有民族语言的专家,也顶多是帝国大学的教授吧。就只是语言学的专家,作为少数语言的一个分野在进行研究。要建立能有体系地进行语言教育的体制,恐怕需要时间吧。
简单来说,要由我方主动进行对话,是绝望性的旷日废时。
「将重心放在内线战略上,未曾预测过远征时的作战行动,只能说是帝国军组织的结构性缺陷吧。」
「坦白说,下官并不认为历代以来的防卫战略有问题。问题并不在内线战略上。倒不如说,无法贯彻内线战略的内部问题(向国境线外派兵),才是众多问题的根本。」
「事实上──」谭雅提醒著。
「至少,内线战略至今仍持续发挥著效果。」
「够了,提古雷查夫中校。那你在现况下,有什么对应策略吗?」
「课题很明确。我们无从拒绝地,必须要习得远征能力。不论我们愿不愿意。在军政占领方面上,也要计画早期改善状况,在占领地寻求新的朋友吧。」
这虽是我提的主意,不过──谭雅也不是没有这是在强人所难的自觉。
不论是要在占领地树立傀儡政权,还是要拥立友好势力,基本上都必须要有「人」才有办法开始。
「提古雷查夫中校。贵官应该知道吧,肯协助帝国军的人究竟有多么稀少。就现况来讲,你真的认为能找到我们所希望的对象吗?」
「下官相信有可能。」
杰图亚中将用眼神催促谭雅说下去。
或许是他沉思时的习惯,笔直凝视自己的视线依旧伶俐。
正因为如此,谭雅依照理论说出答覆。
「杰图亚中将阁下,我们与占领地区的居民之间,确实是已经发生了问题。结果让当地居民也在某种程度内,沉迷在血腥与憎恨之中……所幸,他们有著可以比较的对象。」
「你说比较对象?」
「是联邦的统治。明确来讲,就是民众还尚未放弃期待,有办法修正他们的判断,让他们认为比起残酷的共产主义者,粗暴的帝国军还比较好的程度。」
「也就是要让他们认为,引发问题的只是激进分子吧。很好,就假设能与他们合作吧。你是想在占领策略上,使用当地势力吗?」
「是的。」谭雅点头答道,而就像是在吟味她的话语一般沉思片刻后,杰图亚中将摇头说道:「很困难吧。」
「老实说,我不觉得会有好处。基于负责后勤的观点,我可以做出断言。毕竟比起不知道『是敌是友』的家伙,明确知道是敌人,就某种意思上来讲,对应也相对会非常轻松呢。」
让人只想长叹一声的意见。这要是蠢蛋因为自己的愚蠢发出的喃喃自语……只要觉得这很蠢,一笑置之就好。
对谭雅来说,叹气的理由很单纯。
「这是很确实的意见,不过要说到是敌是友,他们毫无疑问是友方吧。」
杰图亚中将是与蠢蛋截然相反的战略家。
理解作战层面,精通后勤情况,作为战务的第一人,甚至能斡旋在政军之间的英杰。大致上,难以说是完全偏向武力的军事偏重主义者,是在帝都柏卢之中,能不论理由,改善文武官之间互相仇视情况的人物。
就连这种人物,都在滴酒未沾的情况下……说出不得不断言是错误的理论?
帝国军的典范,居然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吗?
「什么?……提古雷查夫中校。没想到我会有一天需要指出你的错误。那里堆著一叠当地部署的野战宪兵队的报告书。你就挑喜欢的拿去看吧。」
「阁下是认为,没办法判断他们是敌是友吗?」
「没错。」
啊,真想叹气。
理由很简单。因为混入了错误的资讯。杰图亚中将的判断,就因为不正确的拼图,遭到了无可救药的扭曲。
「阁下,坦白说。野战宪兵队他们大半就连『联邦官方语言』都不会说。刻板印象、偏见,以及依赖著无法确定信赖性的翻译,这一切的错误,最终导致了该称为妄想的误解。」
「……说下去。」
「有必要整理状况。我们必须要区分出敌人与友方。而且,大多数的联邦内少数民族,比起我们,是更加地敌对共产党。要建立同盟关系,绝非不可能的事吧。」
「所以──」谭雅带著确信,回望著上司的眼睛做出断言。
「比起优秀但鼻子不灵的猎犬,更应该雇用明白情况,平凡的当地猎人不是吗?」
沉思数秒的杰图亚中将,就在这时蹙起眉头开口。
「……有道理,不过问题就在于,有没有这么刚好符合需求的猎人存在……很好。是谁?提古雷查夫中校,毕竟是贵官,应该已经想好对象了吧?」
「是的,我认为现有占领地的『警察机构』与『民族议会』,是最适当的对象。」
「真是崭新的观点呢,中校。」
朝自己瞥来的,是来自杰图亚中将双眼的险恶视线。
看来他相当不中意这项提案呢,谭雅在心中懊恼。就连对谭雅来说极为「妥当」的提案,对帝国军枢要也仍旧是激进派的意见啊。
「我想你应该知道,不过我可是听野战宪兵队表示,他们正是『游击战的温床』,是有必要解除武装的对象。至少我也有收到报告,已在扫荡游击活动的过程中,确认到类似的事例。」
杰图亚中将语带牢骚的这些话,确实是会仔细阅读报告书,致力于理解现场的优秀长官,所会采取的手段。
但是──谭雅拚命地开口。杰图亚中将等帝国军人们,就只是不知道,世界观的差异这一项要素。
「阁下,我认为有必要切换视点。我们确实是帝国臣民。不论是东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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