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裴旻推门进来，嗅到了丝丝墨香，在空气中游移飞散，充斥着整个房间。他疑惑地转头，发现了吴道子的身影，毫不客气地走到桌边，敲了敲桌子，“外，少年郎，醒一醒。”

趴在桌子上熟睡的吴道子蹭了蹭臂弯，迷蒙地睁开眼睛。

裴旻抱臂，弯下身子，目光疑惑地打量他乌黑的眼圈，随即下来看着那张写满了字的宣纸，“你写什么？写得这么废寝忘食。”

吴道子一见是他，噌地撞开椅子向后退，如同老鼠见了猫，不一会儿却是两眼金光乱冒，站都站不稳。这才想起从昨夜开始他就一点食没进，浑身提不起力气。

昨夜干什么去了？昨夜在和司命拼命。

吴道子说自己是神仙，下凡来为裴旻做媒，这话半真半假。他诚然是天界的仙人，但下凡来，确不是为了做什么媒。

想那天——

“劫难？”吴道子躺在树上，好不快活地喝酒，侧过头问道，“那司命，你是编写凡人命数的神仙，动动笔，让他顺顺畅畅的不就好了，我喝喝酒挺快活的，并不想去给一个凡人当老妈子。”

司命：“别怪我不提醒你，那可是个美人哦。”

吴道子“哟哟哟哟哟”地坐起来，很有兴致地说，“那可以考虑一下的。”

司命微笑一下，接着补充道：“就是干的活比较艰辛，风吹日晒的，比不得少年时娇嫩。”

吴道子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没关系！我可以！现在就带我去见她吧！”

于是吴道子在司命的安排下，顺利地带着记忆在人间托生，然后见到了美人。

院子里持剑起舞的高挑美人身着裋褐，干净利落地挥剑，旋身劈出一刀犹电光乍现，吴道子差点拍手叫好，激动万分！

“哎呀，就是黑了点。”吴道子无不遗憾地盯着，笔下勾勒不停。

美人跃起，在半空划出一道月牙般的剑光！

吴道子心潮澎湃，灵感汹涌，当即赋诗一首：啊！美人，你的身姿是多么美妙！你的脸蛋是多么俊俏！

美人舞完一段落，走到一边，端起水壶，对准长口咕咚咕咚喝了起来，喉结一鼓一鼓。

吴道子笑容凝固。

是个男人啊！！！！

他震惊过后，本能地觉得不妙，立刻转身想跑，结果踢翻了一片瓦，这个动静害得他到现在都没有跑成。

凡人的身份让吴道子失去了和司命面对面打一架的机会。于是他请笔仙请来了司命，两人在纸上酣畅开骂。吴道子红着眼熬夜边写边骂，足足折腾了三个时辰，司命安静如鸡，偶尔浮现几行字。

“我不管！你放我回去！”

“祖宗，做了乘云仙，就要有始有终，不亲手裴旻把送上飞升道，了结这段使命，你们俩就等着一辈子不离不弃吧。加油，我去困觉了。”

之后就生不见人死不见鬼。吴道子怎么骂他他都不吭声了。

吴道子愤怒而凄凉，不知不觉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噩梦也没能把他叫起来。直到裴旻突然敲桌子。

眼下正是桌案上铺满宣纸，吴道子站在桌边。

裴旻见他不说话，不免有些不快。吴道子想得入神，仍是没留意到他方才的发问，懵着脸从他身边走过去，一没留神踩到他的鞋子，裴旻忍着剧痛一把扶过他，免得两人一同摔倒地上。

“你倒是看路啊！”裴旻咬牙道。

他推了推怀里软绵绵的人，对方没有丝毫反应，裴旻觉得奇怪，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应，将他的头扭过来对着自己，却是发现他脸色铁青，牙关紧闭，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翠湖上是蓬莱亭。高澄阳和李快意坐在亭子里喝小酒，侃侃而谈，突然一个人影旋风般冲进来，背上还驮着一个人。

高、李二人立刻反应过来，“将军！”

其实他们心中不约而同地在咆哮，“完了！！东施还沉在湖底呢！！！”

裴旻看了眼摆着酒坛的桌面，“咦”了一声，觉得少了点什么，一时没想起来。动手将昏迷的吴道子扔在桌上，急得抓耳挠腮，“他被我关了一夜就晕了！我没想到他身子骨这么弱，早知道就不下重手了。现在不知如何是好啊！”

李快意和高澄阳对视一眼，吁了口气，看来将军暂时没顾上花。李快意道：“道子小兄弟从昨夜起就没吃过东西，身体素质跟不上就会晕倒，喂点东西就能醒，我们家肥肥也这样，可娇贵。”

这话高澄阳就不爱听了，扭头瞪他眼，“肥肥常挨饿那是因为自力更生，吃你家耗子了！”

裴旻严厉地制止他们，“行了！撸猫的事不要带到工作上！”

李快意面色不愉地靠在柱子上，抄起手，看向湖面。

高澄阳思想觉悟高，马上跟他道歉，“刚刚是我不对，我不该吼你。”

李快意皮笑肉不笑，“高澄阳，道歉有用的话，要刺客干嘛。”

裴旻将吴道子重新扛回背上，大步朝厨房奔去，临走时突然转头问了句，“对了，一直放在这里的美人呢？”

高澄阳倒抽一口冷气：“……”

李快意低头察看指甲，漫不经心道，“哦，她受不了你的冷淡，跳水自杀了。我们试图救她，不过你知道，花很脆弱的，神仙也无力回天。”

“既然如此，也许是我们无缘。”裴旻伤心了一个弹指，然后带着吴道子风一样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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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澄阳目瞪口呆看着他们离去：“我们将军的脑子里是不是少长了点什么东西？”

李快意不爽地踹他一脚，“少管闲事，肥肥那茬还没完呢，你今天是不是想打地铺，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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