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形还在滚动，信息还在传送，从第一个字出现到第三句诗结束，短短十五个字，足足耗时两个半小时，屏幕上的时间显示已经是午夜十二点，有些人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雁秋打了个哈欠抱怨道：“长波通讯太慢了，跟唱戏似的，半天才唱出来一个字”。

“现在知道长波通讯的效率有多低了吧，要不我先送你回宿舍休息吧”。赵旭对雁秋说。

雁秋伸伸懒腰：“不，我要坚持到底，不能半途而废”。

“出来了，出来了，是‘入’字”。有人大声喊，打瞌睡的

被惊醒，揉着太阳穴重新打起精神。

“局长，让大家眯一会儿吧，反正后面四个字没用，四十分钟后再起来正好”。齐所长向局长建议。

局长想了想对齐所长说：“外星人入侵，肯定是这样”，然后招呼大家：“同志们，信息传到现在已经可以推测出下一个有效字是‘侵’，大家不用在这儿干等，先休息一个半小时”。众人听后纷纷靠在椅子上打盹儿。

赵旭的困意也很浓了，头一歪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不到四十分钟，他猛然苏醒，感觉肩膀上有东西，定睛一看原来是雁秋的脑袋。他俩的椅子挨着，雁秋在睡梦中倒向赵旭，脑袋正好落在赵旭肩膀上，不但把赵旭砸醒，自己也磕醒了。恍惚中他俩对视一眼，又扫了扫周围，雁秋说：“好像就我们俩醒了”。

赵旭懒洋洋地揉着眼睛道：“对啊，被你砸醒的，好本事，一石二鸟”。

啪，雁秋在赵旭帽檐上拍了下：“你的脑袋才是石头”。

赵旭扶起帽檐，仍旧懒洋洋道：“打个比方而已，你的脑袋不是石头，咱俩也不是鸟”。

雁秋说：“听上去怎么那么别扭”。

赵旭揉着眼睛说：“话糙理不糙，帮我看看屏幕上又出什么字儿了，眼睛越揉越模糊，看不清了”。

其实雁秋的视线也模糊，只是比赵旭好点，她吃力地瞪着字幕区慢慢念道：“外物寂无扰，星垂平野阔，人闲桂花落，入竹万竿斜”。原来第四句摘自唐代诗人李峤的《风》

“我去，还挺押韵！虽然每句都摘自不同的诗，作者也不是同一个人，但组合在一起还挺应景，都可以写秋天，毫无违和感，制作这条消息的人太有才了”！赵旭一本正经地点评一通，视线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往屏幕上一瞅，刚好又跳出一个‘侵’字，“外星人入侵，主语谓语都齐了，就差宾语了，但这还用说吗，人人都知道宾语肯定是“地球”，长波通讯效率这么低，估计中央也不会再发两句带“地球”二字的诗浪费时间了，但这只讲明了目前人类面临的状况，后面应该才是真正的指示，唉，赵旭无奈地摇摇头，“确实太慢了”。

“啊，我猜到了”，雁秋忽然兴奋道：“这句肯定出自李商隐的《雨》：摵摵度瓜园，依依傍竹轩。

秋池不自冷，风叶共成喧。

窗迥有时见，檐高相续翻。

侵宵送书雁，应为稻粱恩。”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猜到中央指令了呢”。赵旭白了雁秋一眼，“以‘侵’字开头的诗又不只这一首，第二个字出来之前别把话说太满，当心到时下不来台”。

“不信走着瞧”。雁秋自信道。

因为实在太困，二人拌了几句又睡着了。再次醒来时“侵宵送书雁”这句诗已经出全，果然如雁秋所说，是李商隐的《雨》。赵旭纳闷儿，问雁秋：“这首诗你怎么记这么清”？

雁秋没有告诉他，打趣道：“你猜，猜出来有奖励”。

赵旭好奇道：“奖啥”？

雁秋说：“三十岁生日都过完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这样吧，你要是说对了我就给你介绍个女朋友”。

“好，你把那首诗再念一遍，不，要是有同音字可能理解会有偏差，还是写下来吧”。赵旭把局长的笔记本和钢笔递给雁秋。

雁秋接过笔和本立即动笔，不假思索行云流水，三两下就写完了。赵旭接过仔仔细细读了几遍，终于发现其中玄机：“原来这里面有你名字啊”！

“对喽，就是这个原因，小子还算灵光，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女朋友”？雁秋抚摸起赵旭的脑袋，像长辈对待孩子那样。

赵旭娇羞道：“我妈说只要不憨不傻，人丑点无所谓。但我不同意，我的标准是只要个儿高漂亮，其他方面都好说，括弧，憨点傻点更好，嘿嘿，省心，好哄。不然娶个心眼儿多的，天天斗智斗勇，身心疲惫，活不长的”。

哈哈哈，为避免吵到别人，雁秋低声大笑：“你的要求有点高，不过我还真认识这么一个人，朴实温柔，不要车不要房，合得来就行”。

“快说是谁”？赵旭迫不及待地抓住雁秋的胳膊，不知他是真急还是为了搞笑故意装的，总之把雁秋逗乐了。雁秋正想告诉他，但这时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已到，局长开始叫醒大家，她便把话咽了回去。

局长看了看屏幕上的时间，对众人说：“同志们，前面的消息只是挑明事态，接下来才是中央对我们下一步行动的具体指示，才是重点，大家都精神起来”。休息过后，大家精神多了，坐姿也比之前端正得多，都紧盯屏幕，热切期待着中央下一个发来的会是什么字。

按照之前经验，两个字之间的间隔是十分钟，“雁”字出来已有七八分钟了，距离下一个字出现越来越近，大家不由自主地专注起来，已经有人开始默默倒计时了。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零，啾……长波显示屏上又响起一声长长的噪音，众人没有等到期待已久的指令，而是又一次干扰，波形重新变成篱笆状，字幕区里的诗句也随之全都消失了，这意味着联络局与中央再次失联。此次突发事件让人始料未及，大家的表情凝固了，通讯室里鸦雀无声。突然，监控员发出一声惊叫：“报告，不明飞行物再次出现”。说话时已经将监控画面转到前门那块大型显示器上。

还是楼顶那个角度，但是这次不明飞行物比之前飞得低了些，当监控员把镜头拉近时竟然能看清它底部平整的表面，连一丝拼接的痕迹都没有，可见做工有多么精良。

因为不明原由，也不知道长波电台多久才能恢复，所以之前突然被干扰的那一刻一股不安的情绪立即涌上局长心头，但当他这次再看到不明飞行物时反而镇定许多，并且安抚众人：“大家不要着急，长波电台只是受到外星飞船的电磁脉冲干扰，等它走远就恢得正常了”。

“外星飞船来干什么”？

“是巡逻吧”。

“多久一趟”？

“不会就这一架吧”？

“我看不止”……大家议论纷纷。

“不是渡劫槎”，趁众人议论之际赵旭悄悄对雁秋说：“渡劫槎船身前后有两个放置小艇的圆孔，这个没有”。

雁秋盯着监视画面连连点头：“的确不是贝叔”。

“怎么比刚才飞得低了”？有人大声提出疑问。

“是呀，怎么低了”？

“会不会是为了看清地面”？

“嗯，有道理”……人们再次陷入迷惘。

“你以为呢”？焦警官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赵旭跟前问。

“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它在试探”？赵旭说。

焦警官又问：“试探什么”？

赵旭说：“试探人类还有没有反击能力，他们瘫痪地球通讯，为的就是削弱人类的反击能力，我猜通讯瘫痪不久他们就对雷达站和机场下手了，前几天坠机频频就是证明，只是我们没得到消息而已。但是他们也不敢保证完全摧毁了人类的反击能力，所以要试下。方法是先在高处巡航一遍，如果安全就降低高度再巡航一遍，之后逐步降低高度，直到试出人类还有没有打击飞船的能力，有哪些打击手段，然后逐一破解，直到我们毫无抵抗能力，为将来”……

焦警官听得非常认真，几乎一字不落，全程用惊讶和狐疑的眼神注视着赵旭的眼睛，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赵旭竟能分析得如此透彻，仿佛他就是这场外星人入侵的策划者。

赵旭觉察到了焦警官异样的眼神，话没讲完便停了下来，质问焦警官：“干嘛这么看我，是不是还在怀疑我”？

由于情绪激动，赵旭的声音大了点，这引起了局长的注意。其实知道赵旭和十年前的外星人事件有关后，局长便觉得这个瘦弱的小伙子不简单，于是便悄悄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和焦警官刚才的对话局长也全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