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赵旭见面就跟雁秋吵，可离别时又舍不得，即使第二天还会再见，于是提出要送她们。贝勿迫是过来人，早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本正经地说：“对对对，这么晚了，女孩子一个人不安全，送送好”。

出小区没走多远，林静突然停住脚步叫道：“呀，我包落上面了”。

雁秋说还好你想起的早，我们回去拿。

“别急”，赵旭瞅着林静的高跟鞋说：“你走路不方便，让飞星去吧，练武之人跑得快，咱们在下面等他”。

虽然飞星不善言辞，但人不笨，知道赵旭在给他创造向林静献殷勤的机会，于是果断接住道：“行，我上去拿”。说着一溜烟跑回了小区。

“咱们先慢慢走着吧”，林静挽着雁秋继续朝前走，不顾赵旭。

人行道不宽，只容得下两个人并排，赵旭只好跟在后面。走到一处十字路口，林静回头看了下后面，见飞星还没跟上，故做担心状说：“张飞星还没过来，我们等等他吧，不然转过这个弯他可能就找不着我们了”。

一路上林静和雁秋聊的都是些女孩子的事，赵旭不愿插嘴，一个人跟在她俩后面觉得挺别扭，借着这个台阶道：“你俩走得慢，先走吧，我在这儿等，反正前面这段路长，我看得见你们，跟不丢”。然后他就站在十字路口一边注视着她们的背影，一边等飞星，做了一回中继引导员。

不一会儿，她俩便和赵旭拉开了距离，估摸着赵旭已经听不见她们说话的声音了，林静才说出她最想说的话：“秋，那小子是不是喜欢上你了，这么关心你”？

“谁”？

“赵旭”。

“怎么可能，我们见面就斗嘴，他还给我起外号，说我长得高，穿衣服费料，坐车费油，叫我高耗能”。雁秋越说越气，紧绷着嘴。

林静忍不住大笑，片刻又恢复严肃道：“这更说明他喜欢你”。

“怎么说”？雁秋问。

于是林静便给她分析了下：“当男人对某个异性有意思的时候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表现，一种是百般讨好，甜言蜜语献殷勤，另一种是欺负女方，惹女方生气，而且越喜欢就越欺负”。

“为什么呀？献殷勤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要欺负喜欢的人呢”？雁秋这个脑袋，学习上行，感情上就是个白痴。

“因为他想引起女方的注意，他欺负女方，女方必然会做出反应，十有八九会跟他吵架，反正就是有互动了，次数多了两个人就越来越熟，越来越了解，最后很可能日久生情。小时候有个坐我后面的男同学，老捉弄我，在我背上贴纸条，有次还把我头发点着了，我告了老师，老师就把他的坐位调远了。后来学校出了几个女校霸，有次在放学路上堵住我要钱，我没钱，她们就打我，刚好被那个男同学撞见，他二话不说，上来就把那几个校霸打跑了。见是他救了我，我很惊讶，怎么是他？他可是欺负我最多的人，为什么还要救我？他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捉弄我，但是别人欺负我时他又特别想保护我。当时挺感动的，再也不讨厌他了，甚至想让老师把他调回来。那时候大家都不懂事，现在想来那其实也是种表达喜欢的方式”。

“哦，有道理”。

“你看，赵旭对你不也这样吗，既欺负你又关心你，两招都用上了，肯定对你有意思”。

其实雁秋心里很矛盾，她早就怀疑赵旭喜欢她，但是又不十分确定，经林静这么一分析倒是更加肯定了她当初的猜想。来自异性的喜欢一方面使她自豪，因为这证明她漂亮有魅力，另一方面又感到忐忑，因为她还不知道把赵旭摆在心里哪个位子。

“他敢”，雁秋怒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要不试下他”？

“不用试，等下我直接问他”。雁秋不自觉地朝十字路口望了一眼，看见赵旭还在那儿等。

“快点，再晚来一会儿人家都到家了”。赵旭老远就催促刚跑出小区的飞星。

“怎么就你一个人”？飞星愣了下。

“哥们儿我虽然长得不高，但好歹也是条西北汉子，跟俩娘们儿后边算怎么回事，让她们先走了，不过还没走远，喏，就在前面”，赵旭朝雁秋的方向努努嘴，“咱们跟上去”。

“你还说我，我看张飞星对你也有意思，又帮你洗盘子又帮你拿包，多体贴”。雁秋把话题引到了林静身上。

“我知道，但是他太呆板了，没你家赵旭有趣”。

“什么时候成我家的了，我又没说喜欢他”。雁秋红着脸，表现得极不情愿。

林静笑得合不拢嘴：“起码不讨厌对吧，不然不会跟他走这么近”。

“聊什么呐这么开心”？说话间赵旭和飞星已经跟了上来。

“赵旭，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我”？雁秋指着赵旭鼻子，气势凶凶地问，像老师提问学生。

猝不及防，赵旭一下被问懵了。不知道这女的哪根神经搭错了，平时看着挺文雅的，怎么会这么二，当着大家面问！不过他没被吓住，仰着头针锋相对：“喜欢怎么啦？我喜欢的人多了，但是最后有资格嫁给我的只有一个，是谁还不一定呢”。

雁秋也没想到他敢当面承认，更没想到他那么自恋：“怎么，你还挑三拣四”？

“那当然，人生大事须谨慎，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万一她外表干干净净，家里却邋里邋遢；万一她外表纯真，内心阴暗；万一她唠里唠叨，婆婆妈妈；万一她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万一她不守交规，横穿马路；万一她没有公德，乱丢垃圾；万一她不讲卫生，随地吐痰；还有，万一她有脚气不得熏我一辈子呀？万一她睡觉打呼噜我后半生就没安稳觉可睡了。”这段话逗得飞星和林静哈哈大笑，连雁秋也多云转晴，又好笑又好气：“说的好像你就没这些缺点似的”。

赵旭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

“嘁”。雁秋不信。

“不信跟我过几天试试”。话音刚落，他的眼前突然一黑，是雁秋抬手劈了他一掌，但是没劈到头，劈到了帽沿，盖住了赵旭的整张脸，要不是他往后仰着头帽子早就掉地上了。

打完雁秋还再送赵旭一个新称呼：“小流氓”。

帽子遮住了赵旭的表情，但是他胸腔起伏很大，能听见粗重的喘气声。

“第几次了”？帽子下面传来赵旭低沉的怒吼。

“不知道”。雁秋倔犟地俯视着那张被帽子盖住的脸。

赵旭一寸一寸地掀开帽子，露出一双挤成线的眼，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可是雁秋比他高啊，根本不怕他，还有恃无恐地训斥道：“叫你胡说”。

突然，赵旭一矮身，一手搂腰，一手搂膝，把雁秋整个端了起来。林静和飞星都愣住了，不知道赵旭要干嘛，心说难道真生气了，要打女人？

只见赵旭抱着雁秋朝旁边的草坪走去，一句话不说。

雁秋受了惊，边挣扎边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好”，赵旭爽快答应，双手一用力把雁秋扔到草地上，然后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回头走向飞星和林静。

草地软摔不疼，但是那种头朝天往下掉的感觉把雁秋吓得不轻，落地之后大喊：“赵旭，你个臭流氓，土匪”。

大个子被小个子扔了个四脚朝天，飞星和林静看到这一幕乐弯了腰，林静望着草地上的闺蜜笑得直捂嘴。

雁秋面子上挂不住，爬起来一个人气哄哄地走了。

“你不是来送人家的吗，还不快追”。飞星冲过来给赵旭使眼色提醒他。

以为雁秋真生气了，赵旭又赶紧追上去道歉。

此处是个岔路口，一边通往林静的宿舍，一边通往雁秋回校的车站。有赵旭跟着，林静不用为雁秋担心，所以从另一边回宿舍了。

飞星想跟林静并排走，可是林静忽快忽慢，他跟不上节奏，不是超前了就是落后了；他想跟林静聊点什么，可是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两人一路无话。快到宿舍时林静突然转过身说：“好了，就送到这儿吧，谢谢你”。

“不用谢”。飞星傻笑了一下。

“你快回去吧，再见”。林静很礼貌地摆摆手转身就走了。

“再见”。飞星是对着林静背影道完别的，然后拔凉拔凉地独自回去了。

“耗能”，赵旭在后面喊：“别走那么快嘛，等等我”。

“别跟着我”。雁秋转身喝住赵旭，然后又继续往前走。赵旭又继续跟上：“刚才摔疼啦”？

雁秋不回答，气呼呼往前走。

“对不起，我以为草地上摔不疼的，向你道歉”。

雁秋还是不理他。

“要不你也摔我一下，刚才我把你摔在草地上，你把我摔马路上怎么样”？

“不摔”。

“为什么”？

“抱不动”。

“瞎说，你那么大个子摔不动我，谁信啊”？

“不摔就是不摔”。

“那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

“不知道”。

“那你踢我好了”，赵旭紧追几步超到前面，拍拍撅起的屁股道：“往这儿踢，保证不动”。

雁秋犹豫了片刻一脚踹了上去。

“啊”，赵旭扑出去好远趴在地上。

“哈哈哈……”雁秋终于笑了。

“好了，扯平了”，赵旭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不许生气了啊”。

“我才没那么小气呢”。

“那你刚才不理我，我问你，刚才为什么突然问那个问题”？

“哪个问题”？

“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因为我觉得你对我图谋不轨”。

“什么？追你就叫图谋不轨啊，那你以后别谈恋爱了”。

“那要看我喜不喜欢”。

“你喜欢什么样的”？

“不告诉你”。

“你觉得我怎么样”？赵旭整整衣领，眼巴巴地望着雁秋。

雁秋瞟了他一眼道：“不怎么样”。

“我哪里不好”？赵旭有点认真了。

“你的肩膀不够宽，没有安全感”。

赵旭挡在雁秋前面，用两只手掌比了下雁秋脑袋的宽度，然后又比了下自己的肩膀道：“放你的脑袋足够了”。

雁秋看出赵旭心中不悦，得意地问：“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呀”？

“嘁”。赵旭不肯承认。

“给你个机会，如果你能把我背到车站我就做你女朋友”。

“太远了，办不到，想拒绝直接说嘛，何必找借口刁难”。赵旭气呼呼地说。

“嗯……”雁秋用食指抵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一百步，只要你能背着我走一百步就行”。

“好，头顶三尺有神明，你说的话老天爷都听见了，不许反悔”。

“我说话算话”。雁秋举起右手做出发誓的样子。

“好”。赵旭撸起袖子扎好马步，弯腰等雁秋上来。

雁秋一弯腰搂住赵旭脖子，腿得使劲儿往上抬，不然就踩地上了。“背不动的时候赶快把我放下来，要是把我摔到地上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你数数”。赵旭背起来就走。

一，二，三……刚开始并不觉得沉，可是越往后越吃力，但还能坚持，就剩十几步了，赵旭咬紧牙关准备迎接最后的胜利。

这时雁秋不淡定了，心扑通扑通直跳，心说难道真要做这小子女朋友了？完了，本来想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弄巧成拙。

但关键时刻不知道什么东西把赵旭给绊倒了，如果说刚才倒地含有演戏的成分，那这次确确实实是摔了个狗啃泥。不过他直到脸着地那一刻也没忘记保护雁秋，用身体给她当肉垫。

“唉哟！”赵旭疼得声音都走了样还不忘关心雁秋，“没摔到地上吧？”

“没事，你呢”？雁秋赶紧从赵旭身上挪开。

“我也没事”。赵旭咬着牙回答。

“都疼成这样了还说没事”，雁秋心疼地看着赵旭，给他拍衣服上的土，“有你在下面垫着，没摔地上，放心，不会不理你的”。

“那就好”，赵旭苦笑一下，一瘸一拐地转过身查看身后，“什么鬼东西坏老子好事儿”？

原来是一节电线杆，上面已经被截断了，里面露出一圈生锈的钢筋茬，为了避免伤人，都砸平了，但是截断面比地面高出了几厘米。白天还好，晚上光线弱，赵旭背着雁秋冲刺时没留意就被跘了。

他非常恼怒：“谁干的活，毛里毛糙，想把人绊死啊”。然后失落地望着雁秋说：“差点就成功了”。

雁秋本来想让赵旭知难而退，但又不想彻底断了他的念头，因为她只是不想发展太快，想拖延时间，让彼此再了解深一点，况且看他摔成这幅惨样立刻就心软了：“这次不算，再给你一次机会”。然后继续往前走。

“太好了，但是我脚疼，改天行吗”？赵旭跛着脚追上雁秋跟她并排走。

“行，但是得看我心情，什么时候给你机会我说了算”。雁秋话说得很傲慢，但行动特别暖心，伸出胳膊搀住一瘸一跛的赵旭。

“行，我愿意等。秋，你太善良了”！赵旭对雁秋的爱意又增加几分，不由得伸出手想搂她的腰。

“不许叫我秋，”雁秋一把搂住赵旭的脖子，“太肉麻了，咱们现在是普通朋友，顶多算哥们儿”。

“好的，哥们儿”。赵旭嘻皮笑脸的，最终还是厚着脸皮搂住了雁秋的腰。

“搂我腰干嘛，我还不是你女朋友”。

“哥们儿嘛，就得勾肩搭背”。赵旭不但没松手，反而搂得更紧了。

“可是你搂的是我的腰”。

赵旭还是没有松手，依旧厚着脸皮道：“你个高，我勾不到你的肩”。

“随你便，就当是哥们儿搂我了”。两人说说笑笑，吵吵闹闹，在昏黄的路灯下并肩而行，渐渐没入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