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看到了！被看到了！被看到了！

M4A1的心中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残缺的身体，受伤的身体，不再完整的身体，其他人都无所谓，但唯独不希望被刘九黎看到，更不希望因此被贴上废物的标签。

“听着，你们只是工具，战斗的工具，没有战斗能力的工具没有价值，只是等待被销毁的废品而已！”

M4A1曾经去过格里芬的训练营地，那里的教官们，对战术人形非常的严厉，每天都在强调这句话，让她们每个人认清自己的价值所在。

AR小队是特殊的战斗小队，靠着优异的战绩，她们享受着几乎和普通人没有区别的生活，但也仅仅是没有区别而已，当初自己受伤无法被治愈的时候，上层确实传出了准备销毁报废的风声，但克鲁格董事长力排众议，加上AR小队全员力保，自己才没有消失在报废工厂的焚化炉里（不是所有的战术人形被解除武装后，都会以自律人形的身份被安排新的工作场所，没有价值或者价值不高的会被销毁），可即便如此，反应越来越钝化的义肢，还是成为了自己最大的软肋，性格也好，能力也好，自己都是在不断的给大家拖后腿，也许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了，到时候，自己是不是用一颗子弹结束生命才更加明智呢。

可即便是这么想，有了这样的觉悟，但果然还是不希望有人看到这些，不希望自己在对方的眼中被否认，被拒绝，但现实永远这样的残酷，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一发生就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没有指挥官会在意废物，听着，不能战斗的战术人形就是废物，懂了吗！”

那些教官们冰冷的声音回荡在耳边，M4A1感觉自己好冷好冷，从里到外的寒冷，完全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暖意。

这……就是绝望的感觉吗，好讨厌，好痛苦。

就在M4A1的内心在无助的挣扎时，温暖的感觉出现了，那刺骨的寒意，正在迅速的消失。

“诶？”

M4A1失神的眼眸开始渐渐恢复焦距，重新变得灵光起来，她感觉到，自己被抱住了。

我……被抱住了，被……

M4A1抬起右手，顺着抱住自己的手臂抹去，最后，看到了刘九黎靠近自己的侧颜，还有那双有力的臂膀。

“很疼吧”刘九黎抱得紧了一些。

“诶？”M4A1有点没反应过来。

“一定很疼吧”刘九黎将M4A1柔弱的身躯抱得更紧了。

“内个……”M4A1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开始哽咽了。

“疼的要命对吧”刘九黎将M4A1整个都拥进了自己的怀里，他咬着牙，痛心的问出了这句话。

“好疼”M4A1流着泪说出了这句话后，她的情绪彻底控制不住了，她用仅有的右臂抱着刘九黎，哭泣着喊道：“真的好疼！中枪的时候也好，治疗的时候也好，都好疼啊，麻醉药对我根本没有效果，治疗的时候我都是认真地，医生手术的刀数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一下都好疼！但是我不能哭出来，那些医生看我的眼神都好冰冷，他们对我的态度就像是在维修一台机器，好疼啊，真的好疼啊，我不敢要求他们轻一点，我躺在手术台上就像是等待行刑的犯人，我做错了什么？我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是，疼得我根本睡不着，病房就是医院的地下室，旁边就是停尸间，我好害怕，我害怕治疗失败就被送进去报废掉了，好疼啊，身体好疼，心里也好疼，但是不能让大家知道，我是队长，我是队长，为什么我是队长，明明M16姐做得更好，AR15比我更优秀，M4②比我更勇敢，可我偏偏是队长啊，不管有多疼，我都在努力的忍耐，我好想找个人说出来，我好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对不起，当时我没在你身边，对不起，是人类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大家，对不起你们所有人，对不起……”

抱着怀中的M4A1，刘九黎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的道歉，以自己的名义，以人类的名义，总之，以很多很多的理由和名义，该道歉的地方太多，该说道歉的人更多，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做，安抚一个坚强而又脆弱的少女。

寝室的门外，M16A1咬着牙，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左臂，强忍着没让自己哭出来，但眼泪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

她知道今天是M4A1调整义肢的日子，每次这种时候，她都会过来陪M4A1，尽管她自己也很清楚，M4A1面对她的时候，永远都是坚强阳光的笑容，尽管她明白，M4A1无论如何都不允许自己在其他队员面前露出怯懦的一面，但她仍然希望自己能以姐姐的身份，让自己的妹妹感觉到温暖和关怀，就算不能让M4A1敞开心胸，至少，让她能够感到安全。

所以，今天她来了，但她没想到的是，刘九黎却和M4A1撞上了，她很清楚M4A1的性格，更明白M4A1不希望刘九黎看到这些，更重要的是，她并不清楚刘九黎队怎么看待现在的M4A1，毕竟她见过许多的指挥官，哪怕是那些所谓的温柔的指挥官，也不止一次的让她失望了，对于没有价值的工具，他们展现出来的冷漠和残酷，比南北极更加冰冷，如果刘九黎对于没有价值或者价值打折的战术人形也是这种态度，那么两者的直接碰面，很可能导致一场灾难，之前刘九黎发现了M4A1的异常，不代表他清楚M4A1受到了多大的影响，如果全部真相都摆在面前，他真的还会是那个“另类”的指挥官吗？

她不希望看到M4A1受到伤害，尤其是这种完全无法治疗的心灵上的伤害，同样她也不希望刘九黎这个最重要的小弟让自己失望，一丁点都不想，她今天透过门缝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实际上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刘九黎表现出了任何的不满，她立刻带着M4A1离开这里，远走高飞，选择一个地方隐居，只有这样，大家才不会互相伤害。

让她欣慰的是，自己的小弟仍旧是那个“另类”的指挥官，完全不在乎M4A1被破坏成了什么样子，眼神中只有心痛和怜惜，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是温暖的骄阳，融化了M4A1心中的坚冰，但同时她也知道了M4A1究竟忍受了多么巨大的痛苦，而自己在这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帮上一丁点的忙。

“我这个姐姐，还真是失败啊”

M16A1抬起头，一滴眼泪最终还是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