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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北走,流民也就越多,长安附近,诸葛亮等人自然不敢再跟以前一样远远的跟着,万一主公真遇上什么事情怎么办?但仔细想想,藤姑娘退婚之后,好像自己人确实是谁都不敢去主公面前晃悠,索性直接把跟着一起走的前任刺史甘霖拎了过去。甘霖刚追上阿斗没多久就遇上了皇帝的车驾,自然要为自家外甥正名。
甘霖叫阿斗的名字,叫得是参禅的禅字,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妹妹正是因为家传渊源,一心向佛,才给儿子取了这么个名字。
“刘禅?”车辂之内传出一个苍老而显出几分病态的声音。阿斗想了想,虽然车驾从简,但其实,这里也有几百号人呢,是得给人家皇帝留点面子,于是下了马,在刀剑丛中坦然走到军队中央的马车跟前,再拜稽首,“孩儿禅,拜见陛下。”
“良妃之子,良妃?”皇帝想了很久才想起来那个已经死了十几年的良妃。那的确是个美人,可,后宫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尤其是贤良淑德到没什么性格可言的美人。是以,最初的几天新鲜之后,他也就腻了,那姑娘又懒得争宠,自然是没有再见的机会。
后来那次宠幸那个姑娘,完全是随手的,当初自己心血来潮,云集后宫佳丽,令他们插戴鲜花,然后自己放蝴蝶择美人,蝴蝶就落在了随手插了几朵野花的她头上,君无戏言,即使这个昭仪甘氏在百花争艳之中并不算多么出众,自己也只能认了。只是没想到一夜温存,她居然就怀了自己的孩子,还在没有任何人庇护的情况下,在后宫这种地方把孩子生出来了,按照惯例,生下皇子的她被加封为妃,良妃,也不过是他随手翻了一个好看些的字眼而已。
一年多以后,良妃病逝,至于那孩子,皇帝压根管都没管过,毕竟他后宫最不缺的,排第一的是女人,第二就是孩子。而那时候的甘家,刚刚死了一位致仕之前天天谏言惹人心烦的三朝老臣,余下的几个都没什么威胁,对良妃,他连想起来的机会都没有。他一直以为那孩子就一直待在皇宫某个角落来着,想不到在这儿遇见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堂堂一个皇子跑出了宫,怎么也没人给自己说一声?而且,如今,外面随随便便来了一个人就想自称是自己的儿子?皇室血脉,什么时候这么好冒充了,“我记得,后来是给那个昭仪封了个妃位,玉牒上,也写得是个禅字,但,朕也不可能见个人就认儿子,你自称良妃之子,有何凭据?”
“天下知道陛下有位不在皇宫的儿子的,能有几人。”阿斗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从怀里取了一把玉锁,耐着性子双手奉上,“陛下,可还认得?”
“不错,是这东西。”车帘之内伸出一个女子的手,从阿斗手中接过玉锁,转递给皇帝。这是每一位宗室子嗣确认没有夭折之后,宗正寺都会做的长命锁,男子用玉,女子为金,刻上父母双亲的身份名号,孩子的名讳,以及出生年月日,用的是这个时代几乎失传了的最麻烦的字体——鸟虫篆。而,尤其是皇室子嗣的长命锁上,还有皇帝的花押。看起来只是装饰得简简单单甚至有些单调的玉锁,但其实,工艺极其精细复杂,要十几个顶级匠人做上半个月才能做好,只要见过一次真东西的人都知道,这绝非旁人能随便做得来的。
皇帝看着阿斗和他年轻时分颇有些相似的脸,手中摩挲着玉锁,缓缓勾起唇角,不管这儿子是不是真的,其实,现在认了,多一个人顶包,也无所谓,“所以你现在回来,是什么意思?”
“我要做太子。”阿斗淡淡开口,名不正则言不顺,很多事情,只有皇帝和太子才能做。
“好。”现在做太子,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倘若他能平息战乱,那到时候再换个自己喜欢的儿子也不难。倘若他做不到,那,多一个靶子,自己也能安全一点。
“第二,”皇帝并未让阿斗起身,但,阿斗已然站起,淡淡开口,“请陛下回銮。”
有些事情皇帝能做到,自己这么一个初来乍到没人认识的太子,却做不到。而且皇帝出逃,这是多大的事情?一旦传出去,长安别想要了倒在其次,整个天下都会动荡不安。阿斗自认没那个能耐把碎片重新粘成一个罐子,那就只能努努力,让这个罐子千万别真的碎了。
“你!”自己出来是为了什么?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了,朝中余下的充当仪仗习惯了的士兵难以抵挡猃狁铁骑,自己还不快走,留在长安等死吗?还是像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一样,被人俘虏?那才丢人丢大发了好吗!
“请陛下回銮!”阿斗知道对方绝对很不乐意这会儿回那个随时有可能被猃狁攻破的长安,所以,就只能用别的办法了。横下心,阿斗索性直接上了马车,看着那个倚在妃子怀里,似乎连自己坐直了的力气都没有的皇帝,忽然觉得世事无常。
三年之前,初见甘霖之时,他还是让自己仰望的一代英主,自忖永远可望而不可及的目标,而今,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尽管阿斗一直都知道岁月无情,但,他也没想到,除了为人糊涂了不少之外,他,居然已经流露出这样的龙钟老态。
恻隐之心只是一闪而过,静静看着面前的国君,阿斗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甚至,带了胁迫的意味,“请陛下回銮。”
“看来今日,我是非回去不可了,是吗。”即使年老,毕竟曾经是一代英主,即使人已经开始糊涂了,皇帝陛下最基本的反应能力还是在的,“如果我不回去,你是不是就能在这儿杀了我,然后立刻即皇帝位?”
“孩儿不敢。”现在当皇帝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吗?毕竟,自己这个皇子的身份,还得指望这位皇帝陛下给自己正名呢,“但,倘若陛下不肯回銮,请恕臣无礼。”
“好,回銮。”透过薄薄的车帘,皇帝已经听到了马蹄声,虽然听起来人数不多,只有十几骑,但,谁知道自己这个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的儿子,会不会已经招揽了南方的招募使?谁知道他到底带了多少军队来?自己身边的军队只是仪仗,又只有几百人,战斗力如何他自己清楚,他出逃还带了不少亲近的宦官妃嫔,真的开战,自己会输得很惨。
阿斗下车,多此一举的传达谕旨,只有几百人的军队回转,向长安走去,终于,在天空熹微的时候,皇帝重新回到了皇宫。
阿斗前世见过两座皇宫,一座是成都,自己的皇宫,还有一座,当然是洛阳那一座魏晋两朝的皇宫。阿斗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水转百戏的时候,那种……嗯,虽然遮掩得很好,但心底还是有种乡巴佬进城的感觉。
可,这里的皇宫,虽然只是远看,阿斗也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皇宫。什么才是萧何口中真正的“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且无令后世有以加也”的威仪。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这是阿斗看过的一篇华朝的文人写阿房宫的文章,本以为这一切不过是文人夸张和臆想,但此刻,阿斗竟觉得,这样气势磅礴的句子,描绘不出面前这座宫殿的十分之一。这座殿宇的楼阁高台几乎都建在云层之中,站在大殿之前,阿斗本人甚至还没有台阶旁边的围栏高,这样的皇宫,已经超出了阿斗的语言所能描绘的极限。
“主公,”阿斗还没来得及进入这间宫殿,看一眼宫中的情景,姜维似乎已经策马把整个长安跑了一圈,“主公,城门……”
“等一会儿,”阿斗抬手,看着皇帝的车驾回到皇宫,关上皇宫的宫门,确认皇帝陛下应该是听不见了,这才转向姜维,“怎么,北门告急?猃狁这会儿已经打过来了?”
“不是,但也差不多了,皇帝出逃是在前线来报潼关已破之后,恐怕不日,猃狁即将兵临城下。”但,毕竟皇帝还在这里,天还没亮,城里的百姓也还大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暂且没有陷入恐慌。但,阿斗和星彩对视一眼,如果皇帝真的走了,怕是这个宏伟壮丽的城市,也就毁于一旦。
“以皇帝的名义召群臣集议,”阿斗甩开衣袖,“我找人看住皇帝,阿维,你去城外看看长安的城墙,盘算一下这一仗究竟该怎么打,如果真的一点胜算都没有,我们也该早做准备。”
“是。”姜维领命离去,阿斗看了一眼剩下的几个人,抿抿唇,“阿曦,阿弋,二舅,你们谁跟宫门守卫比较熟,看好宫门,别再让皇帝跑了。”别说是他,就算是他干爹也在这儿,只怕也没办法打赢一场皇帝出逃人心浮动的仗。
“臣的小叔父奉宗是左金吾卫的部将,如今事情紧急,若要调兵,臣愿一试。”陈曦上前一步,向阿斗一揖,“殿下以为如何?”
“奉宗?”阿斗皱了皱眉,这个名字自己是真的熟啊,“你是说,陈祗?”
“殿下,认得家叔?”陈曦愣了一下,说好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圈起来养呢?自家叔父,并不是什么名满天下的人啊,怎么太子连他都认得?
“认是认得,不过他出现的这个时机实在是……”眼看霍弋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对劲了,阿斗摆摆手,“行了,先别这幅表情,现在遇见陈祗,总比咱们两眼一抹黑好得多,这样,阿弋,你跟陈曦去,顺便问问京城之中,到底还有多少兵力。”
“是。”现在情形紧急,也实在不是论及旧怨的时候,霍弋一拜,跟在陈曦身后,策马而去。临走之时,霍弋担忧地阿斗,似乎想说点什么,终究也只能叹息一声,是,跟陈祗之间的事情,现在提起来,的确是很不合适。
“我也去!”星彩跟着上了马,“我爹爹在京城还有些旧交,我帮你去看看,公嗣!”虽然那些旧交,十有八九是她打着父亲和家族的旗号交的,而且,十有八九,其实阿斗都熟。
“星彩你……行吧。”星彩已然策马远去,看着星彩的背影,阿斗还能说什么?
“这样,大哥,你入宫一趟,我和先生都不在,长安的战斗结束之前,你一定要看住皇帝,别让他跑了,他一跑,我们大家可就全完了。”阿斗握住刘封的手,这一次,哥,我可真的是把性命都交给你了。
“行。”刘封顺手又捏了一把阿斗的脸,一手按住腰间的佩剑,挑起眉,“没事,皇帝要是想走,哥就把他打晕了绑到宫殿的柱子上。”
看着兄长策马入宫的背影,阿斗抿抿唇,这几句话说得没有丝毫底气,“那个,哥,那毕竟是一国之君,你能不能,稍微温柔一点……”
回答阿斗的,是刘封扬起的右手,和随风传来的阵阵长笑。
“行吧,”阿斗点点头,“现在,二舅,你带我和先生去见见外公好吗,我听说,外公曾经指挥过和猃狁的战斗,我至少也要找他了解一下情况吧。”顺便,如果能把外公重新请出山,先生和阿维的意见,就有人往朝廷里说了。不然,就他一个忽然蹦出来不明身份的所谓皇子在满朝文武面前说话,有人听就鬼了。
“是。”甘霖看着发号施令的阿斗,微微扬起唇角,自己这个外甥啊,终于有了点主公的样子,嗯,不过……
幸好自己一直只是偷偷想,没真的对自家外甥做点什么,否则……
“啊,先……先生……”阿斗看见站在最后的自家先生面带微笑的模样,忽然就有些心虚。先生走了二十七年,尤其是到后来蒋琬死去之后,阿斗也颇为习惯自摄国事,发号施令。刚才一个没注意,就忘了先生还在自己身边,真是,有先生在,自己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嘛。
“主公请。”诸葛亮微微一笑,前世国家处在危急存亡之际,自己不敢贸然将国事交给毫无经验的陛下,但如今,他很想看看,掌国二十七年的陛下,到底成长了多少,而结果,他很满意。
“好。”阿斗安下心,上马,跟着甘霖在皇城之内策马驰骋。毕竟甘太公已经卸任,不可能继续住在官舍,他们的宅邸离皇宫还有点距离。此刻天边已经泛白,五鼓三刻的鼓声从内中传来,宵禁已然解除,在长安驰骋也并不算太突兀。啊,你说姜维他们?那不是阿斗从皇帝那儿顺了几个晚上能通行的符节信物嘛,估计姜维也没少从禁卫那儿顺点东西。
甘霖在前引路,诸葛亮,郭攸之夹持护卫,四人就这么驰骋在刚刚开禁还没多少人的大街上。阿斗不得不承认这样整整齐齐棋盘子一样的城市,要传达消息的话,实在是很方便啊!而且条条大路平坦宽敞,路边还种着槐树,槐树之外,是一道道水渠,数尺宽的水渠上架着木桥,桥的后面,是土黄色的墙,从颜色到材质,再到围墙的高低都一模一样,整整齐齐。无论是曾经的成都还是洛阳,都没有在皇宫之外的地方给过阿斗如此的震撼,这才是一个兴盛的国家应有的气度。呃……除了因为水渠是用来排污的,所以城市里的气味实在不怎么让人舒服之外。
“我们到了,殿下。”脚下的路从泥土渐渐变成了沙路,阿斗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甘霖将马停在围墙之外,推开家门,命守门的门子去传话,然后转身看向阿斗,一揖,“如今时日尚早,恐怕家父还未曾起身,殿下可否先随臣入内,略备茶点。”
“好。”阿斗咬咬唇,跟在甘霖身后。毕竟血脉之亲来自天然,而且宰相甘辛名满天下,此刻,要见到自己从未见过的外公,也由不得阿斗不紧张。
把阿斗安顿进中堂,甘霖命人捧了茶上来,顺便再派人去催了一遍自家亲爹,然后回到阿斗身边的时候,看着很是自觉的坐了主位的阿斗,和很是习惯的坐在阿斗身边的诸葛亮和郭攸之,忽然觉得,这里是不是压根没有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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