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百灵道长”肥头大耳，怒目圆睁，掀起衣裳，袒露的肚皮，赘肉在走路时一颤一颤，不知平时吃的是些什么，发起脾气来，样子还挺吓人。大家心知肚明，都是从修行路上一路爬过来的，有谁不忌惮彼此几分。

李曰转身离开，他虽听到帷幕后方有异动，但“百灵道长”一直在面前拦着，也不好去揭露，只当没有看到算了。他希望“百灵道长”最好祈祷自己不要被发现，不然，有人会来收拾他。

见李曰要走，“百灵道长”不客气的说了一句，“不送。”

直到李曰离开山洞，他这才放心的退回帷幕之后继续享受未完的过程……

出了山洞，李曰往山下走去，下方的祭坛很简陋，周围插满了五颜六色的祭旗，一口三足铜鼎，香火一直没断，看来这里每天都有专人来上香。来到山脚，他沿着石阶往祭坛上走去。三足铜鼎有一人高，看守它的人怕是每天换香时还要爬梯子上去，除此之外，四个角落各竖有一根柱子，上面捆着锁链，沾染的血迹表明此地是用来专门行刑的地方。

祭坛中央有一口巨大的石磨，装料的孔洞足以容下一个成年人的身体，这才是祭坛最让人可怖的地方。祭天时，人们通常会用活物来进行血祭，而所有残酷的过程由一口石磨来完成。因为落后观念的缘故，像这样的地方在凡世间并不少见，他们顺应天命，对上天总少不了信任和依赖，所以，他们更相信上天，而不是叛逆上天的另一类人——修行者。

李曰伸手抚摸了一下石磨粗糙的表面，齿状的纹路，是工匠一心一意在上面凿刻而成，上下对称均匀，堪称完美，他们难得的精益求精，却是把最好的手艺用在了这个上面，十足的用心。

祭坛象征着古老意志的延续，无法解答的事情通常到这里会得到有效的解决。就像不理解修行者一样，因为修行者能看透事情的本源，而普通凡人看待事情的真相时，总会被眼睛所迷惑。

李曰脚下一点，身体立即腾空而起，往南方飞去。浮山在慢慢缩小，直到被身后的云雾所遮挡，他驾着云朵，飞跃山川河流，沼泽和森林，山间有奇花异石，凶猛的野兽追赶猎物。稀薄的云层在踏过之后，一片片的分离消散，不过一会儿又重新聚拢，形成一团更大的云彩。

既然这么快又回到中州，希望应夕凡也早早回到了御府，他摸了摸怀中那枚令牌，稍微变了一下方向，御府在东南，离崤邙和黄水都不远，正好路过，顺便去看看也好，免得应夕凡一直惦记。

曾国，中州的一个小国，原是太古时帝皇分封给诸侯的一块属地，如今却是一座历经无数年风霜的古城，一个国家就只是一座城，城中的主人也经过很多次更换。每一次朝代更替都会死不少的人，原来的皇室覆灭，夺权者登上至高无上的宝座，带领族人走向更高的辉煌。

最初的曾氏早已不在，历史只记载了曾国起初短暂的皇室统治手腕，后来有个姓昌的人弑了君主，从此夺了皇权，将曾氏遗腹赶尽杀绝，曾国城内再无曾氏族人。

李曰降落在城外，和其他地方不同，守城的士兵都有着至少脱凡境的修为，这里容不下凡人，修士可以在这里任意进出，不过必须遵守城内的规矩。

据说城中的主人姓缪，和圣殿来往密切，如今的曾国早已大变样，曾氏消亡很久，后面几任主人的传承也失去踪影。缪氏在八百多年前夺取了皇室的控制权，是中州唯一一个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凡人的国度，修行者就是他的臣民，很多成名的高手在此开宗立派，还有一些散门到城中定居。

曾国虽然只是一座城，但这座城比一些小国的面积都大，八荒六域之中，还没有哪个门派、世家，甚至一个国家的都城有这么大的规模。看不到边的城墙从地平线尽头消失，光城门都有上百个，这样一座城历经了岁月摧残却不像其他国家一样轰然倒塌，它无时无刻都在生长。连绵数十里的街道，车水马龙，奇人异士数不胜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李曰走在街道上，这里完全脱离凡世间的干扰，修行气息很浓，随便走到哪里都能看到有人盘坐吐息，没有纠葛，没有吵闹，大家挨在一起，相互请教学习，笑声和耳边细语频繁出现。或许曾国一直存在至今的原因就在此，修行者似乎把这里当做了心中的归宿，每一个到这里的人都无比用心，认真看待生活，一点一滴的积累，平淡不多也不少。

他找了间茶楼坐下，店内的主人是个修为很高的道长，大家都称呼他“白道人”。因为他不仅是个制茶高手，还是种茶大师，他的茶就长在浮山腰上，那里雨水充沛，光照充足，湿润温热的气候，是茶生长所必备的三个重要条件。

白道人做的茶不仅深得杰出者的喜爱，还为缪姓皇室制作贡茶。一间小小的“白道人茶馆”在城内看起来虽然并不起眼，但名气大得很，整个曾国，乃至中州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位兄台面生得很，应该是头一次到曾国城来吧。”

李曰进门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并不知道进来时的规矩，所以在他刚刚准备坐下时，身后有位年轻人站起来，说话时的语气变化得很快，像是在警告自己。

“我这样有什么不妥吗？”

李曰疑惑的说道，这时，很多人把目光投向他，那些喝茶的，杯子刚拿到嘴边，又立马放了下来，失去耐性的装做没有在意。

“小哥，咱们店里有规矩，喝茶一律不收费用，但进来时需拜谒白道人，为皇室祈福。”

店内端茶壶的童子衣着华丽，别看他年纪还小，手脚不仅灵活，而且聪明伶俐。和凡世间的店小二不同，他只倒茶，没人敢在一边说三道四，因为白道人有言在先，既然立下规矩，来喝茶的人不会自找没趣。

白道人画像挂在堂前，店内摆设也和一般的店家不一样，与其说这是喝茶的地方，不如说是白道人自家修筑的祠堂，大家拜天拜地、拜师、拜父母，还要拜他。好一个功德无量，和尚都还搞不清楚，他一个道士懂个什么？要来有什么用？

“哦！”

李曰一脸诧异，端茶的童子在自己面前一点都不矜持，他活解活说，完全没有把大佬们放在心中，实实在在的一句话，让很多人只当默认，没有吭气。

“喝口茶还讲这么多规矩。”李曰站起来看了看周围，大家同时把目光收回，拜不拜由他，谁管得了那么多。

他撩开童子往门外走去，这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有，白道人的脑袋被驴踢了吗？居然还真有人虔诚拜他，简直白费了这么多年的修行。

“小哥进来连头都不肯低一下，难道是丢不起这个人？”

“我从不拜这些来路不明的‘神仙’，堂堂七尺男儿身，又何必要作贱自己。”

“看来你还相信这个世上有神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童子言语犀利，完全不像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嘴里说出的话，懂的似乎比他还多。

李曰侧目冷着笑道：“你就当我是个坏人，五根还未净，接受不了你的劝解。”

他走出了茶馆，喝茶的心思全无，还是凡间的茶馆好，规矩不多，一般进去后店小二都会笑脸相迎，让人有种亲切感，虽然也假，但让人心里舒服。不像这里，喝茶前还要拜一下“神仙”，好像是在感恩他的馈赠，不拜还不高兴，简直岂有此理。

城中很繁华，随处可见行装各异的人，有的是商人小贩；有的是公子小爷；有的统一着装，同为一个门派的弟子或者长辈。

街上到处都是行商叫卖的声音，路边摆满了形色各异的药草、丹药、灵宠、武器。有的人甚至懒得开口，直接在身边立了一个牌子，上面郝然写着“正宗帝王陵墓出土”，李曰感觉好奇，顿步仔细瞧了瞧身边摆满的坛坛罐罐，伸手摸了摸里面装满的种子。

“这位小哥摸不得，小心中毒，正宗出土的曼陀罗种子，距今已有八千多年的历史，你要来一斤吗？”一旁的小贩见李曰对自己的种子很敢兴趣，满脸堆笑的说道。

“什么价？”李曰开口问道，曼陀罗种子能驱邪，最大的作用是带在身上，把它做成枕头，能够帮助人养息宁神，消除疲劳。

小贩没有说话，直接把手伸出，五指之数摆给他看，一口价，几乎没得谈。

“五……”李曰看着他，竟还不知这里的硬通货是什么，刚开口，话音就被小贩打断。

“是五千纯阳丹。”小贩瞬间说完，也懒得去理他了，大概是看李曰突变的举动，认为他拿不出那么多丹药来交换，所以对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态度。

“我身上没有纯阳丹，只有几瓶大还丹，不知能不能和你换。”李曰很需要曼陀罗的种子，存放的年代越长，效果越好，他那时在山中采药自然也认识这种东西，父亲把种子搜集起来做成一个枕头，之后再也没遇到过晚上噩梦连连，睡不着的时候，对心里压力很大的人来说，确实有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