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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的拍摄已经步入尾声，艾莎提前赶到了场地进行定妆。

夏日里拍户外戏的条件算不上好，演员的化妆间被安排在了一间废弃工厂，一会儿的重头戏也就在这附近。

艾莎在这部悬疑推理剧中饰演女三号，戏份不多，但也吃了不少苦头。很多动作戏缺少专业武术指导，磕伤也就避免不了。

“心眼别那么实，镜头没扫到你，不用那么拼。”经纪人李雯提醒道。

李雯留了一头齐耳短发，个子中等，身材微胖，人比艾莎大了近8岁，虽然看上去严肃，实际心肠软也好说话。丰富的阅历造就了她干练的作风，对自己的艺人格外细致体贴，再加上艾莎资历轻，她不得不在一旁多操心、多帮衬。

“知道了。”艾莎乖巧地点头。

李雯拿她没法，“我还不知道你，嘴上答应地比谁都快……”真正做起来却不是这么回事了。

说到底也是脾气犟。

“雯姐，你忙你的，怎么演我心里有数。”艾莎冲她笑了笑。

李雯指了指凳上的包，“里面除了水和零食还有几张创可贴，公司有急事，我要先离开两小时。”

“没关系，我一个人可以。”

“那我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艾莎化妆期间，剧组里另一名女演员来到了她的身边，人一靠近便止不住抱怨。

“陈姝琴还挺有本事，剧都拍了三个月了，真人倒没见来几次，我看人替身演员都累虚脱了……她自己调档期就算了，还要连累我们这些陪她搭戏的演员，不就仗着自己有后台吗？”

“什么后台？”

眼妆化完，艾莎睁开眼，提问纯属好奇。

女演员轻蔑地笑：“还有什么？当然是她跟导演有一腿的事。”

化妆师正给艾莎固定发型，他手上动作不断，倒是见镜子里的人神情滞了滞。

艾莎缓过神，嘴里喃喃：“不能吧？”

她一副就你缺心眼的表情，“这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艾莎语塞。

闫导跟女演员有没有那层关系，艾莎不太了解，但他随意偏袒她倒是有目共睹的。比如这会儿的一场哭戏，陈姝琴情绪没有调动起来，整个剧组只能陪她找到状态。

郊区。

一座废弃工厂外的空地上杂草丛生，阳光直射，工作人员被强烈的光线照得眯了眼。

“action！”

场记打板。

不到十秒，导演又一次喊停。

“宋雨，你哭早了！”他从折叠凳上起身，不耐烦地朝空地中央喊。

那是艾莎饰演的角色，按照剧情走向，这场绑架案中，宋雨和宋晴的养母被歹徒用枪集中，两人心情悲痛，抱着母亲恸哭。

然而陈姝琴饰演的宋晴只是肩膀抽搐，一推近景，脸上的表情压根经不起推敲。她略显冷漠的神情倒让一旁和她搭戏的艾莎显得突兀起来。

镜头下，艾莎抬眸，一滴泪水从眼尾滑落。她的眸里有强烈的伤痛，只是看一眼就能把人带入她无助的世界。沉浸得太深，片刻后才从戏里脱离。

她的表情渐渐呆滞，接着无声瞥了陈姝琴一眼。

“知道了。”她用略哑的嗓音回应。闫导似乎并不满意，插着腰啧啧叹气。

“算了算了，你表情悲伤就行，别哭出来，耽误大家时间！”

在场的工作人员默不作声，听到这句更没人再敢开口。

真正耽误时间的大有人在，演员无端被训，片场气氛一下沉重起来。

艾莎已经对这种状况习以为常，她强迫自己镇定，然而再次投入表演，却很难找到感觉了。比起先前的糟心事，演不好才最令她懊恼。

…

上午十一点，徐羿白走进了市区的一楼大楼。

“人在哪儿？”

黎邵波正候在电梯口，见到人立马指明方向。

接待室并不如想象中的古板正式，茶几、沙发一应俱全，墙上用抽象派的画简单装饰。

褐色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约莫四十来岁，身材中等，打扮朴素，国字脸上的那一小撮胡子极具辨识度。

娄毅起身观望时，后方的门正好打开。

一见面，两人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老娄，你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徐羿白朝人走近。

娄毅呵了声：“怎么？不欢迎？”

“哪敢！”徐羿白走到沙发边，“有什么事坐下说。”

桌上的咖啡已经放了一阵，娄毅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紧接着道明来意。

他想邀他出演自己的新综艺，因为知道他的脾气，只能亲自跑一趟。

“老娄，我说你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折腾这些？”徐羿白调侃。

“都是爱好，就跟你喜欢玩儿音乐一样。”娄毅把文件递到他手边，“这是节目策划，你看过之后我们再详谈。”

他扫了他一样，思索不到两秒。“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种节目。”

他拒绝得很直白。

娄毅摸了摸下巴处的短须，玩笑说：“你觉得我的节目会跟其他节目一样无聊？”

无聊或是有趣，徐羿白都不关心。唯一让他犹豫的是对方的态度。

先前听黎邵波提过一次，娄毅导演给公司传了一份节目出演邀请函，当时他没太在意，可这次却是娄导亲自找上门。

“你让我想一下。”徐羿白迎上他的目光。

接待室的门再次打开，里边的人并肩出来。徐羿白吩咐员工把人送到楼下，自己则往办公室走。

黎邵波跟在身后，边走边问：“哥，你真答应娄导了？”

“嗯。”

“知道嘉宾是男是女吗？”

“不太清楚。”

黎邵波干着急：“那你怎么随随便便承认了！”

徐羿白脚下一顿，回过身看他，眸里异常沉静。

“这很重要？”他语气很淡。

黎邵波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徐羿白复出以后首次出演综艺，合作的嘉宾如果是个女生，粉丝该作何感想？！

他没有刻意取悦粉丝，但他并不平易近人的性格却是许多粉丝的心动点，尤其周边没有女性出现这一点更是让粉丝死心塌地为他痴迷为他疯狂。

徐羿白知道经纪人的顾虑，事实上，他答应出演节目只是为还人情。

“zer-o的出道曲mv就是他拍的。”他很少再提起这个组合的名字，当初如果不是有他低价指导，后来的传奇组合或许就不会出现在大众视线了。

黎邵波心头的困惑总算解除，“娄导以前还拍mv？那现在怎么……”

娄毅早些年是个音乐导演，无论是运镜构图还是艺术深度，制作水平不比国际大师的作品差，但后来和妻子离婚后就不再接触音乐界，转而拍起了综艺。说起来，近几年的热门综艺几乎都是他的作品。

“之前不是你给我推荐的恋爱真人秀？”徐羿白想起一件事来。

“那是开玩笑。”黎邵波丧着脸，突然像是受到某种刺激，“等等，娄导的综艺不会是这种类型吧？”

他觉得天快塌了。

徐羿白没理他夸张的表情，自顾自往前走，末了扔下一句，“他还没那么无聊。”

…

午间，有两拨记者来到剧组探班，户外采访进行得火热，一众主演纷纷聚在镜头面前，艾莎勉强镶在队伍边上。

“能不能稍微稍微往旁边站点。”右手边的女演员轻推了她一把。

艾莎挪动一步、再挪一步，渐渐消失在镜头内。

“能为我们介绍一下大致剧情吗？”“这次的角色和先前的形象有什么不同？”“片场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面前的记者一一提问。

陈姝琴从善如流地回答，时不时与男主演调侃，现场气氛格外融洽。

问完女主问男主，问完男二女二，终于轮到艾莎。

“这位……”

尴尬的是她面前没有话筒，周围的人也没有递来的打算。记者见状，识相地将注意力转回到中间的主演身上。

艾莎干站了半个钟头，心里多少有些难堪。

“感谢几位抽出时间接受我们的采访，视频出来会第一时间发给大家。”

终于结束了，演员渐渐散去，艾莎也熬到了头，正准备去就餐，谁知转身却被人叫住。

“诶！”刚才的摄像师挺着发福的肚子望了她一眼，“帮我收下脚架。”

命令式的口吻让人很不舒服。

“我？”

“对，叫你呢，过来搭把手。”他挥了挥手，全拿她当普通工作人员。

他不是剧组的人，她也没有义务为他服务，可忍一时风平浪静，艾莎就当自己在积德行善。默不作声帮完忙，真正的工作人员在这时赶到。

“我来吧。”男生主动接过，见到艾莎也愣了下。

“待会儿把我水杯也拿到车里。”这话是对着艾莎说的。

工作人员终于忍不住解释：“曹老师，这是我们剧组的演员。”

那人怔了怔，表情似乎有一丝尴尬，不过仍放不下面子。

“演员怎么了？撑死也就是个十八线。”他放低了声，埋头说完转身离开。

不是没听见他嘲讽的话，可她又能怎么反驳？艾莎长长地叹了口气，回过身，见到一群人正扎堆领餐。拥挤而繁忙，这就是剧组的日常。

午餐是简单的盒饭，艾莎没什么心情，一旁的演员见她沉默，主动搭话。

“你上午的戏演得很好。”女生挪动塑料凳，凑到她身旁，腼腆地笑。

艾莎愣了一秒，缓过神回了她一个微笑，“谢谢。”

女生是陈姝琴的替身，平时经常在剧组见到艾莎。这会儿鼓起勇气搭讪，想说的话一股脑往外倒。

“是真的，我看过你演的电影，演技太赞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要是哪一天我也能演成那样，至少我的脸就能出境了。”

她的视线里填满了憧憬和向往，真挚的话语实在令人感慨。

艾莎凭借她口中说的那部电影拿下过最佳新人奖，影屏首秀就拿下大奖，更何况还是国内最具含金量的电影奖项之一，对于一个新人演员来说无疑是最大的认可。

然而这件事却很少有人知道。

电影冷门又小众，上映之后票房格外惨淡。观众和业内专家的评价完全是两个极端，大多数人因为沉重的主题和琐碎的故事望而却步。

有口碑但没人气，这也是艾莎此时的现状。

她有自己的追求，电影上映之后不少制片人对她发出了出演邀请，但因为剧本质量达不到期待，她推了不少。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电影剧本，却遭遇制片方临时换角。因此，她再次陷入了空白期。

吃一堑长一智，艾莎现在接戏不敢再挑，给机会她就上，在她有限的资源内进行取舍，慢慢也就放宽心了。

她演主角觉得开心，演配角也乐意，甚至连在太阳下暴晒十个小时也觉得有趣，但有些时候在片场却并没那么愉快。

今天的最后一场戏了，艾莎状态很好，但男演员的举止却让她忍不住发毛。

男三号带她离开这个废弃的工厂，但中途意外受伤，她不得不搀扶着他。

程默丝毫不客气，几乎把全身的重量往艾莎身上压，这也就算了，他走着走着竟然把受伤的手放在她腰间，还故意蹭了几下。

艾莎忍了又忍，最后快爆发时，他才及时撤手。

“啊啊啊！”

回到公寓，艾莎对着抱枕一阵狂揍。

“臭流氓！不要脸！还敢摸我腰？！你再晚一步，我就一拳揍过来了！”

把人臭骂一顿，发泄过后才觉得舒爽。

覃璐翘着二郎腿，一口薯片一口碳酸饮料，时不时陪她吐槽一句。

“幸亏你俩没吻戏。”她摇头叹气。

艾莎还想接话，却被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

“雯姐。”

她默默听着电话那头的声，表情愈发严肃，最后开口道了一句：“我想当面和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