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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阳长公主同父异母的姐姐平阳公主，也嫁入了世家大族，可是那位阮郡公心里已经有了别的小娘子，在平阳公主嫁进阮家没两日便想抬一个女子做小娘。若不是平阳是公主，怕是那女子被抬为平妻都有可能。

得亏平阳对那阮郡公没什么感情，不然心里头估计要伤心坏了。

其实她并不在意阮郡公是否给她情，她只在意阮郡公这行为已经严重影响了她的面子，所以她坚决不允许阮郡公抬这女子入府，于是这女子终于也没能进入阮家做小娘。

平阳公主与阮郡公这些年来算是相敬如宾，没有极快乐的时候，也没有争吵的时候，两个人日常的交流简直就像是上级与下属。

虽然阮家上下都被他二人治理的井井有条，但是因着父母感情淡漠，他二人唯一的儿子阮衡阮三郎便也被养成了一个极其冷漠的性子。女儿阮徽大概是因为是个女郎的缘故，倒并没有也养出冷漠性子。

大概平阳公主这一生，都没有体会过什么叫男女之情。

长公主不想让女儿走上姐姐的老路，也不想让未来的外孙外孙女成了外甥的样子，所以她才专程问了女儿，对那徐家郎君到底是个什么看法。

幸好女儿对那徐家郎君是有好感的，而长公主也非常明显地能感受到，徐霁心中，自家女儿的分量是很重的。

如此一来，她对这婚事，便十分放心了。

六月初九，清晨。

长公主早早地便将萧昀漱叫了起来，让她好好准备今日的婚礼。

萧昀漱眼睛都没睁开，便被辛夷木樨等人摆弄来摆弄去。

她们先是在浴桶里盛满热水，里头还加了百花，寓意此后的生活繁花似锦。萧昀漱好好泡一泡，也能略略醒一醒神。

泡了约莫一炷香，萧昀漱身上都染了百花香气之后，婢女们便伺候着她，让她换上新衣。红色的小衣中衣上都绣着漂亮的石榴花纹路，因着这是萧昀漱自己要求加的，所以即使本不是什么传统的花纹，长公主也由着她了。

衣服一层层的往上穿，只余下一件翠绿凤纹大氅未曾穿了，而此时，该为萧昀漱开脸了。

长公主夫妇为小女儿请来的全福夫人乃是乔郡公的夫人。

乔郡公夫人是个极有福气的女子，她出身沛郡朱氏，算来还是朱太妃的侄女。嫁到梁郡乔氏之后，乔郡公也对她极好，家中也没有什么小娘来糟心。这位夫人也为乔郡公生了三儿两女，子嗣算是很兴旺的了，于是乔家也没人敢对乔郡公专宠夫人一事有所置喙。

所以老一辈的娘子们，最羡慕的女子除了长公主，就是乔郡公夫人。

更何况，她的儿子乔三郎，还是萧昀漱最好的朋友娄谖的未婚夫。

说来也是天意弄人，娄谖与乔三郎可是早早就订下了婚约，但因着娄谖今年秋日才及笄，所以婚期定在了秋日。去岁娄谖还在说萧昀漱什么时候才能也有个小郎君，结果萧昀漱今年就在成婚一事上进度远超娄谖。

乔郡公夫人一边为萧昀漱开着脸，一边对萧昀漱的面庞啧啧赞叹：“若不是循着旧例，郡主的脸原是不必开的。郡主的脸可真真算是光洁如玉，这建康城中的娘子有一半儿都是我开的脸，没半个能及得上郡主的。”

长公主站在一边笑，因着算是熟识，乔郡公夫人还对着长公主开了句玩笑：“若不是殿下您身份贵重，等闲没人敢来叨扰您，我哪儿会那么累，开这么多脸。”

长公主笑道：“今岁阿谖同你家三郎不就要成婚了？到时啊，阿谖的脸可就由我开，给朱夫人您省省力。”

萧昀漱也跟着笑了起来，闺中的姐妹们一个个都到了要成婚的时候了呀，时日过的可真快。

开完脸，便要上头。乔郡公夫人捏着一柄宫中特意打造的鎏金凤纹檀木梳，沾了些百花露，为萧昀漱梳着发，一边梳，一边还唱着古老的祝词。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唱完第一轮，乔郡公夫人又沾了些百花露，开始唱第二轮。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配。”

第二轮唱完，乔郡公夫人用熏了香的金丝发带，将萧昀漱的乌发挽了一道，算是将它束起，而后唱了最后的一句祝词：“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原本长公主还是笑着的，但是在乔郡公夫人唱完祝词之后，长公主的眼忽然就湿润了起来。

那个刚生下来瘦弱的像是喘不过气来的小九儿，那个因体弱而被自己与丈夫发了狠锻炼的小九儿，那个后来身体康健皮的能上天的小九儿，要嫁做人妇了啊。

长公主在昨日萧昀漱说了想回萧国公府看看便可以回来看看之后，心中的难过其实已经散了大半。但今日看着小女儿如今一点儿一点儿打扮起来，看着小女儿马上就要嫁给别的郎君，心里还是止不住的伤怀。

虽然小女儿说，想回来便能回来，可她终究已经嫁了人，日后生了孩子，便是真真正正拥有另外一个家了。

长公主别过头去，没叫萧昀漱看到她的眼泪。小九儿仍旧是一团孩子气的样子，徐霁能宠着小九儿，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她作为母亲，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她应该开心的。

因着全福夫人的职责，就是开脸与上头，所以后来的簪发、化妆、着氅等等流程，乔郡公夫人是不必参与的，于是长公主这个时候也就陪着乔郡公夫人闲聊几句。

当她再看向女儿的时候，萧昀漱已经打扮完了。翡翠色的大氅里映着一点绯色的内衬，身上的凤纹周围还缀着些花花草草。萧昀漱很白，所以翠色与绯色在她身上便显得更加漂亮，也更显得她肤白如玉。

萧昀漱头上戴着一顶构造极尽繁复的凤冠，那凤冠是纯金所造，上头还缀着数不清的东珠与红玛瑙。就是作为一顶凤冠，它也太过华丽了。

大虞朝的规矩，世家女子出嫁是允许戴凤冠的，也是世家女子一生唯一一次可以越制而为。更何况萧昀漱的母亲是长公主，戴个凤冠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若是先帝在世时的宫中老人们看了，必定会唏嘘不已。

毕竟，这顶凤冠，是当初许后入宫时，先帝亲自督造的，后来淮阳长公主出嫁，又作为陪嫁戴在了长公主的头上，如今又传到了萧昀漱手里。

这凤冠，原是真正的“凤”冠。

若不是因着萧明漪嫁的对象，是阖家上下都不满意的谢育，这顶凤冠，原该给萧明漪的。

当萧昀漱这里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徐霁也一路“过五关，斩六将”，顺利地来到了毓秀院门口。

与当初的谢育不同，守着每一道关卡的萧家族人或是萧国公的门生可是没放半点水，甚至还加大了难度。

比如萧映淮守着射箭的那一环，正常的叫人家射中个红绸花便罢了，萧映淮因为觉得宝贝妹妹要被徐霁抢走了，故意将本该放红绸花的地方放了个铜钱，说是徐霁非得要射穿那个铜钱眼儿才能让他再进院门。得亏徐霁武官出身，也不是什么花架子，一箭便射中，赢来一阵叫好。

再比如那阮家三郎，他是萧昀漱的表哥，虽然平日里性子淡漠了些，但萧昀漱终归还是他的表妹，所以今日也来撑了场子。阮三郎是建康城里有名的才子，他同那些世家子弟不同，还专程去考了科举以证自己的才气，成了去年的探花郎。

这位探花郎让徐霁以毓秀院中所能见的景物为题，一炷香内要写出三首合律的催妆诗。徐霁哪儿用的了一炷香，几乎是没怎么思考，他便直接吟咏出三首漂亮又严谨的诗。周围又是一阵叫好。

所有来观礼的世家都在慨叹，这萧家九娘果真好福气，不然怎能有徐六郎君这样一个好夫君呢？

徐霁一路畅通无阻，没多久便到了萧昀漱的毓秀院门口。

因着吉时差不多了，徐霁到毓秀院之后，萧昀漱也慢慢从房中踱了出来。

因为萧昀漱用团扇遮面，所以徐霁并不能看清楚她的脸，但他目力极佳，一眼就看到自己给的团扇上，多了一个鹅黄色的圆。

徐霁想了想，那约莫是个月亮。

他又看了看萧昀漱今日繁复的裙襦与沉重的首饰，心里想着，这样一套厚重的装扮，她今日会不会很累。

新妇出房门后，便是要兄长一路背着上花轿的。一家人跟在旁边，而新郎要跟在后面。

萧映淮背着妹妹，心里头忽然就开始泛酸水。

他们家顶顶可爱的小九儿，就这样嫁给徐霁了。虽然徐霁是个很优秀的郎君，但他心里头还是很不爽。

若是徐霁日后叫小九儿有半分伤心，他非要打断徐霁的腿，让他日日不能下床，做什么都要央求他们小九儿！

终于，萧映淮走到了萧国公府的门口。

－－－－－－题外话－－－－－－

萧映淮：徐霁，你不用担心小九儿累不累，我觉得你应该考虑一下我累不累。毕竟我是要背她出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