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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时节,王屋余脉,已是冰封三尺,积雪成漠,一脚下去再拔出来就难了。平常人家过冬的柴薪早就在秋后储备充足,猎户军卒也不会冒着被困死山中的危险狩猎野兽,这等时节本该空山不见人,如今却偏有一群人在林海雪原之中跋涉,若是被老猎人见了,只怕会笑破肚皮,在寒冷和饥饿的威胁之下,人多可派不上什么用场。
“石,大人叫我等进山到底意欲何为?若是命我等伐薪回去,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在山中停留十日,不得回城?嘶——冷啊!”
“我又怎知大人有何意图,既然说这是新科目,许是要操练我等忍饥挨饿之能,总之回了城就要被夷那些人莽夫给逮到,还是踏实受冻吧。”
“唉,大人方才慈悲了两日,这病一好了,又来折腾人,倒不如多病上两日……”
“夯货,敢诅咒主官,叫人听去斩了你!”费石听了这等忤逆之言顿时瞪眼,回身就是一脚,“勿要怨言,速速寻一避风之处安置,生起来火来歇息。”
跟在他身边的几个亲近之人扫了一眼分散在周围的人,那些出身低贱的学员,发现他们都在迫不及待地劈砍树木,没有合手的工具,用短矛去戳也要戳下几根粗壮的树杈来,明显是铆足了劲,要抓紧砍了柴下山,争夺费潜许诺的那满足任何愿望的机会。
“石,我等不快些拾柴去,急着歇息什么?可莫要叫那些蛮夷抢了先去!”
“慌什么?此时急于伐薪送下山,只会消耗体力,待到疲乏之时,又不得出山,到何处歇息,到何处寻吃食?那时再想生火打猎,怕不是已被冻出、饿出病来。而我等徐徐行之,且先寻了避风之处,多打些雉鸡兔子,养足精神,余下九日足以。”
费石鄙夷的瞥了一眼那些奴隶俘虏出身的下贱种,自顾自走去搜寻躲避寒风之处。
“石,你看那人可是蠃?前时他拿了钱去逍遥,也不遵大人之令,怎的如今倒拼命起来了?”
费石回头望去,见同伴所指方向有个小个子年轻人正在披荆斩棘,在雪窝子里扑腾着挖掘半掩的枯木,双手被冻得通红,雪花顺着袖子灌进衣服,叫他连连冷战,却也不停下。
“许是前时的赏赐挥霍一空了,如今又想博取大人的赏金,好拿去在那些下贱之人中间炫耀吧,不去管他,我等之自去准备住所。”
费石带着一伙亲信向山中深入了,沿路随手收集了些柴草,寻一山坳进去藏着。皮肤微黑的小个子男孩搓搓冻得僵硬的手,望了望费石等人背影。
“蠢材!那几人若是合起来,将各自砍来的柴草算在一人头上,如何能胜的过?再是尽力而为,恐也难偿心愿!”蠃一拍脑门,大呼失策。
蠃连忙停手,呼唤周遭同伴过来。
“如今石等人若是合力一处,无人能胜,诸位且停手,听我一言,我等协力,推举一人,将取得柴薪赠与,待得了赏赐,由此人领取而后分与众人,如何?”
“你莫非就是那‘推举’出来之人?领了赏赐怎知你不会否认今日之言,自己独吞?怕不是在戏耍我等替你处力吧!”众人互相看看,哄堂嘲讽,各自抱紧了自己收集来的柴草,四散而去,分明是怕自己的成果被人骗了去。
“一群鼠目寸光之辈!”蠃气的跳脚,又是恼怒又是无奈,“夷部、虎方就是因着这般短视,才叫殷人屡次击溃,为奴为仆!”
再怎么叫,也没人理他,蠃恨恨地把柴草摔到地上,转身就往山下走——既然没机会,干脆舍去忧虑,放手一试,学那费无疾一般,靠巧言令色上位!
……
“费粱,把躺椅放车上,小心点,别磕碰出坑洼来,我可花了半天功夫才上好的油!”
费潜命人备车,叫费粱抬着做好的躺椅放上去,准备出门前去给冈风老爷子拜年,装个乖后生,哄老头子开心,改日给他当个证婚人什么的。
“学员都出城进山了吧,可有耍滑的?”
“主人不是说明白了,哪个敢偷入城来,就赶出家门?理当无人敢违逆吧,那也忒不知好歹,”费粱憨憨一笑,“粱是不愿冒着被赶出家门的风险,贪图一两天的清闲的”。
“那也未必,你道旁人都如你一般鲁直?夷他们出去巡视了吧,人手可足够?”
“足够了,夷大哥带了一半的人手去,足以将城中各条道路看紧了,若是有不知好歹的违命入城,一准被逮住……主人请上车。”费粱俯身做台阶,请费潜踩着他上车。
“那就好,走吧。”费潜对他的殷勤视而不见,向旁边闪开一步,抓着车辕一个翻身就跳到了车上,懒得理会他“不体面”之类的念叨,命其牵马去。
费粱牵着马刚从侧门出了府,还没转过弯来,就闻听街口吵闹,夷和几个蛮兵正扭着一名矮小年轻人往这边来。吵闹多是蛮兵们在叱骂喧哗,那年轻人倒是一言不发,面色平静。
“噫!?竟真有这样不知好歹的?”费粱挠着头,难以置信,回头看看费潜。
费潜揉揉鼻子,无奈一叹,跳下车来。
“你……是叫蠃的?此人在何处擒住?”
“启禀公子,在城北路上,此人方入城,便被擒获。”蛮兵们将蠃推到费潜面前,欲令其跪下。
“教官明令,我等学员不行跪拜,只行军中之礼。”蠃看了夷等人一眼,站起身来,挺直腰板对费潜行军礼。
“这条命令你倒是记得清楚,怎就忘了我昨日才说,入城者驱逐?怕是受不得苦,想走了?不用再行军礼了,你已不再是我麾下士卒。”费潜扫了他一眼,冷冷说道,转身便要走。
“大人为何不问问属下为何要入城?”蠃赶上一步,大声质问。
“哦?有何必要?入山一日当尚无饥寒之忧,你当非为衣食而来,恐是寒冷难耐,入城躲藏吧——左右你已违抗我的命令,还有何好说?”
“属下绝无此等念头,入城直奔府邸而来,乃是欲见教官大人,诉说这新科目的不公之处。”蠃没有丝毫紧张,一本正经道。
“夷,你等擒住他时,他可是在直奔家中来?”费潜没急着问他,而是先问夷。
“疾行于路,不,不见他顾,当是欲要回转府上。”夷回答道,疑惑地看向蠃,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奇怪。
“说说吧,有何不公之处。”费潜这才看向了蠃。
“启禀大人,于寒冬入山,当是为了磨砺我等忍饥耐寒之能,沙场久战不退之志,此意本无错处。然则大人却未曾虑及我等并非一地平等之人,出身不同,贵贱有别,便分出亲疏,遇此考验,殷人自去抱成一团,出身各族之人却各怀心思。因此属下认为如此一来,论赏难免不公,纵使旁人如何尽力,赏赐也定会落到石手中。”
费潜抬眼看看这个并
不强壮的年轻人,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既如此,你欲如何?有此一言便可免去抗命之罪吗,何况,我并不认为抱团有什么不对,若是不忿,你大可以同样笼络诸部族之人,与费石相抗,你等人数可要多上十倍不止。”
“我……”蠃眼中流露一瞬的无奈与恼恨,随即敛去,“蠃年轻力弱,不能服众。”
“你是想说那些人鼠目寸光,各自为战吧?既然如此,你可以走了,违抗命令的罪责,以驱逐处置。”
“大人,蠃请求立功赎罪。”蠃不慌不忙,欠身说道。
“哦?你有何功劳可立?”费潜瞟了他一眼,神色玩味。
“大人出门,可是要去拜谒大巫冈风?所携之礼,可是此物?”蠃说着指了指马车上的躺椅。
“是又如何?”
“大人以此物相赠,当是揣测冈风大人喜欢,可未必知晓其是否真正喜欢,更不知他平素所喜何物,偏好何等样人,谈笑之间有何忌讳?”
“如此说,你知晓不成?”费潜眉头一挑,有些感兴趣。
“正是,当日大人命我等探查,属下已详知诸多隐情,只因大人召回我等,不再提及此事,方才未曾禀报,不知如今说出,能否助大人一力,以赎冒失之罪?”
“那你倒先说说,若有价值,此事便揭过。”
蠃清清嗓子,抬起头,微笑着正视费潜,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启禀大人,大巫冈风时年六十有七,身体渐弱,已极少饮酒,往昔却是嗜好美酒之人。因而如今虽不饮酒,却喜搜罗独特酒曲、陈酒及酿造秘法,自酿美酒,闻香而已;又有一忌,不准与之妄议巫卜之道,窥探神术,纵使弟子百人,也只得五指之数得其亲传,一旦谈及,便是不当场斥责,也要遭其反感;另外,冈风大人青睐年轻俊彦,品貌端正,朴素勤俭者,厌弃奢靡浮华之辈,今日大人衣着,便恐不为其所喜。”
费潜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为了好印象而特意找出来的最漂亮、最华丽的衣服,哑然失笑。
“如此,不知大人可否饶恕属下?”
“这些细枝末节,你是从何处探听来?”费潜当场脱了衣服,扔给夷,露出里面平时练剑穿的短衣,望向蠃的眼神里满是好奇。
“启禀大人,蠃被俘来此时,与几位同龄伙伴一起,相交甚笃。蠃为军卒,而他们多被贵人选去做了奴仆,有一位正是在冈风大人府中,是以寻找伙伴,一问便知。”
“有意思,好,免了你的罪责!另外,去换一身仆役的衣着,随我同行,回来路上带我见见你那些伙伴,让我也打听打听贵人们家中的秘闻。”
蠃松了口气,敬礼称是,跑进院子去找人借衣服了。
“夷,远远跟随,费粱,等他见了那些个伙伴,把面目都记清楚了,稍时,带夷去抓。”
嗯?费粱瞪着牛眼望向费潜,搞不懂他突然变脸是怎么个意思,夷也有些费解,却也不敢多问,只是应命。
费潜上车坐定,余光瞥着换了衣服跑出来的蠃,笑容意味深长。
出身卑贱,一个战俘,怎会如此机灵,说话有理有据?而且言辞敏锐,不是简单能用聪明解释的,这小子必然受过不错的教育,在蛮夷部族,有条件接受教育的,身份可不会低了。
“你是酋长的儿子呢?还是长老的儿子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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