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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强大的力量，若是强行聚拢所得，也不过是乌合之众，一盘散沙，这些巨型的特异体怪物就是明证。

虽然它们的压迫力增强到始作俑者也恐惧反噬的程度，却毕竟只是拼凑的缝合怪，明颢验证了三式枪招之后，非但不再忧惧，反倒有些轻视。

“杀了他，杀了他，只要能吞食一个心灵天使的血肉，我不仅能恢复，甚至还能超越以往，快上，快杀了他！”天空之上，那鬼物像是下了重注的赌徒盯着开奖盘一般，急切的念叨着，他也确实在赌，赌赢了，便能重回巅峰，即使这些巨型怪物有所隐患，也有办法化解，可一旦赌输了，他就万劫不复。

他已经无力操纵这些巨型怪物了，牵连的丝线太多，强行干涉会让他受到不小伤害，只能任它们凭着本能欲望去攻击。不过也无需指引，特异体们在吞食过程中渐渐沉迷于这种不断强大的快感，贪婪地寻找着更优质，更纯净的能量来源，一个心灵天使级别的灵性个体对他们的吸引就像鲜血之于蚊蝇，纷纷直奔明颢冲去。

速度最快的是那无数肉瘤聚合而成的巨大腐肉，滚动而来，要将明颢裹入其中，密密麻麻的手爪、牙齿、鞭毛触手等向他抓挠，要将他拉进最深处。

“怒。”明颢淡然微笑，脸色倏忽变作愤怒相，长枪一指，起式出招。

避过抓来的爪子触手，明颢一声怒喝，冲天而起，势如战天斗地，盛怒之下要将青天捅出个窟窿来。长枪凌空劈下，抽在肉球怪物身上，将其打得颤了两颤，浑身腐肉浪涛一样波动，恶心至极。

这样的巨型怪物中糅合了太多灵性，驳杂不堪，无从分辨，明颢难以将心念连接到每一个个体，以此传递愤怒之意，只能通过从“惧”之一式领会的窍门，用强行冲击震慑的方式使其被自己的暴怒所感染。

如果是一个完整的个体拥有这等强度的灵性，明颢似是而非的招式很难凑效，幸而那怪物即使在诸多特异体中也是吞噬最多，意识最混乱的，在强大的同时，本身也自我冲突极重。在此一击之下，一股莫名愤怒侵袭了它，刚刚被吞食的意识们因命运之凄惨而不甘，因再度遭逢不幸，沦为恶心肉球的一部分而愤恨，齐齐发出尖锐的嘶嚎，互相撕扯抓咬起来。

一时间，密密麻麻的嘴巴啃咬着眼球，鞭毛纠缠着触手，利爪扯断虫足，画面之扭曲恐怖，即使在修罗炼狱恐也难得一见。

“不幸，如此解脱，实属苦中之苦，”明颢退出忿怒相，纵然本心固守静默，也因这般场面而震动，于心不忍，“为你们做个指引吧。”

明颢集中心念，全力寻找这怪物的核心，指引其余意识将愤恨发泄的对象转移。或许那核心意识原本也是无辜，只是因为强上一点而被选中，但在疯狂吞噬之中它已臣服于“吃”的欲望，被不断增强的快感所统治，如今只是一个贪婪的吞食者了。

在明颢的指引下，无数愤怒的意识发现了那龟缩于最深处的祸首，恨意滔天地咆哮着，纷纷向内钻去，纵然力量远弱，却也如飞蛾扑火，蚍蜉撼树一般，前赴后继地涌向核心意识，虽然会被轻易搅碎，嚼碎，却也要在被杀灭之前，狠狠咬上一口。

蚁多咬死象，核心意识很强，却也挡不住数以万千记的怨魂狂攻蚕食。几息之间，它便被冲散，暴怒疯狂之下，选择了带着所有怨魂一同灭亡，将能量集中爆发，轰然爆碎，炸开漫天细如沙尘的血肉。

明颢舞动长枪，劲风鼓荡，将临身碎肉扫开，看看倾覆沙丘一样分崩离析的血肉，悲悯一叹。

“它也不过是被玩弄的可怜虫罢了，真正的祸首，我会替你们诛杀。”

明颢冷冷看了一眼灰沉沉的天空，迎向又一头冲到近前的怪物。

这怪物生有扭曲双角，一手提着无数骨骼堆积成的厚重锯刀，异常肥胖的肚皮上裂开一张数米宽阔的狰狞巨口，贪婪撕咬着一切，一边地动山摇地奔行，一边还下意识的抓起遍地残尸塞入巨口，咔嚓咔嚓地咀嚼着，淌下溪流般的血污。

明颢眉头微皱，望了一眼天空之上的鬼物，枪尖挑起出招，

“如此罪孽，你需要有心理准备，我会用比老师更严厉的手段来惩罚你——喜！”

热烈的夏风吹拂而过，送入那怪物口中，血盆大口咬动了几下，癫狂地吼叫起来，陷入极度的喜悦与亢奋之中。被那巨口所吞噬的怨魂们，此时浑浑噩噩间似乎已将明颢吃掉，快慰之极，一个心灵天使纯粹、优质的能量让他们获得了无止境的强化，得到极大的满足，膨胀的灵性似乎要炸开了一般。

于是他们便真的炸碎了，明颢在那巨怪陷入亢奋之时，突入近前，长枪横扫，击碎了其双腿膝盖处，失去平衡的怪物轰然倒下，却仍在狂笑吼叫不止。直到明颢找到其藏匿于与巨大身躯不成正比的头颅内的核心，一枪洞穿，癫狂亢奋的怨魂们在满足的快意中化作朵朵烟花。

“虽然只是错觉，但至少能让你们在喜悦之中解脱，走好。”

明颢拔出眷顾枪，再度发起冲锋。

喜、怒、哀，三式轮番使出，无数虫豸抱成一团组成的虫巢、由各种蛇形怪物聚集成的海藻、数百手脚编制成的蜈蚣……种种怪物被明颢一一清除。

明颢持枪静立，沉重喘息，他的灵性消耗很大，困倦疲惫之感挥之不去。这一套枪法是以招式驾驭情绪，而非用自身情绪去影响武技施展，大悲大喜，暴怒狂欢，这些极端的情感在发挥出强力的同时也给明颢的神智造成不小的负担，若非他时时默念清心秘诀，固守本心清静不移，只怕已经变成了一个哭哭笑笑的疯子

但即便如此，他也感受到了一丝异样，表达出来的强烈情感与本心依靠法门去保持冷静，两者之间存在激烈的矛盾，承受冲突的便是他的心性，或者说性格。或许长此以往，他将不再拥有真正的情绪，一切感动、喜悦、伤感、愤怒，都不过是模拟出来的伪装，深藏海底的真心，却像是一块顽石，在滔滔流水中滚动浮沉，却永远无法被融化。

“世界上果真没有免费的午餐，得到力量，也必然意味着失去些什么……也罢，总之一个轻浮无赖，失去原本那糟糕的性子，没准反倒是件好事。”

明颢悠悠一叹，笑着如此说道，勉强宽自己的心。

“现在，该你了，”明颢怀抱长枪，仰头望向天空，“你实力大损，除了这些被你囚禁玩弄的灵魂，还有什么手段可用？乖乖领死吧，如果你肯跪下来给这些无辜灵魂赔罪，我或许可以给你个痛快。”

灰蒙蒙的天空乌云翻滚，一如那鬼物的心思般阴沉，仅有的手段就这样被化解了，让他十分恼火，又不免紧张。他只有沉默不语，暗暗诅咒明颢无法找到摆脱幻境的办法，永远被困于此，等那些星光何时散去，好教他悄悄靠近，吞食了肉身。

“不说话？你该不会是想着，就这样和我干耗，把我永远困在这幻觉之中？”明颢眉头一挑，轻蔑笑道，“怎么着我也是你所说的那什么心灵天使了，你以为凭借心灵力量营造困境，真能难住我？我可不止一次经历这些花样了，说不定比你还熟悉哦。”

明颢摇头轻笑，闭上双眼，如同盲人探路，用眷顾的枪尖在地上点来点去，缓缓前行，实则却是发散心念，将长枪作为他手掌与意识的延伸，去触摸与探查这个世界的构成，寻找其薄弱之处。

“呵呵，找到了。”

一座倾倒的楼房下，压着一间小屋，虽然和这废墟中的一切无异，皆是破败陈腐，明颢却能感受到门后微弱的波动，那是被隐藏起来的弱点所在。长枪一挑，明颢将门扉击碎，闯了进去。

“你最愧疚的人是谁，你最在意的人是谁，快，让我看到你内心深处的软肋！”天空上的鬼物企图最后挣扎，榨干自己仅存的精力，去窥探明颢藏于心中的思念，将这幻境的弱点加以伪装，叫他无法下手。

于是明颢破门而入后，在陈旧房中见到的，是背对着他的倩影，虽未见面目，窈窕身姿也足以让他认出。

“微雪……”明颢心头微颤，一时愣住。

“明颢，”背对他的女子转过头来，露出一张他难以忘怀的美丽面庞，“寒微雪”幽怨地望着明颢，眼中含泪，“明颢，我来找你了，我不会再和你吵架了，你如何对我，我都不怨，求求你，不要再丢下我好吗？”

明颢定定地望着那双凄婉美眸，良久，展颜一笑。

“微雪，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太过思念你，实在承受不住离开你的痛苦，只能来找你……我见到了小月，她告诉我你在这个洞穴，可我一进来，就莫名其妙来到了这儿，我好怕……明颢，你抱抱我好不好？”

明颢眼含愧疚，轻声一叹，向前伸出了手。

“抱，抱！只要被抱住，我就还有机会！”注视着这一切的鬼物激动不已，暗自催促着明颢赶快与那“寒微雪”拥抱。

然而就在“寒微雪”乳燕投林似的张开怀抱，向明颢拥来的瞬间，他却突然翻过伸出的手掌，迅速扼住了其咽喉。

“太假了。”

明颢瞥了一眼头顶，哂笑道，手掌发力，猛然撕扯，那“寒微雪”瞬间裂开，却不见血肉，而是像一张纸似的，碎成一地雪花。

“不——！”鬼物绝望的呼号着，“我看到你心中记忆，这明明是你最心爱女人的模样，性格举止也一般无二，你怎么下得了手！？”

“你说性格？呵，你在我心中看到的柔弱女子，不过是我记忆中美化的形象，真正的她，可是个脾气又差又多变，难缠的主！”

随雪花落地，幻境分崩离析，明颢闭目，而后再次睁开，已是身在洞穴之中，不远处，那鬼物正如蛆虫似的艰难爬行，企图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