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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具尸体随身的包里，明颢摸到了一件小小的衣服，那是给孩子穿的，崭新的。

明颢可以想象，这个人在领了来追杀他的任务之前，正准备回家，顺路买了一件新衣服给自己的孩子，想给家人一个惊喜。或许今天原本是他儿子或女儿的生日，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把礼物送到孩子手上了。

明颢捏着那件衣服，沉默良久，最终只是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

在这世上，城里城外的人其实没什么区别，都是无奈的，都没有什么办法。

收集了弹药，一点点食物和水，明颢继续上路了。很可惜，除了寒三少身上有一瓶效用可疑的药片，没有从这些人身上找到更多有用的药物，为了避免伤口发炎搞死自己，明颢只能暂缓离开山丘，天亮后找些用得上的药草。

其间明颢几次把手按在背包上，想摸出电话来，可是就算那头接起电话的人是寒微雪，他也一时不知道如何说。等终于把电话拿出来，插上电池，才发现已经耗尽了电量，只好作罢，等太阳出来再说了。

天边已经微白，明颢找了个隐蔽、干燥的地方，重新做了个草窝棚，钻进去休息一会，补充体力。小狗子跟着钻进来，缩在洞口边上。

“如果你想自己走掉，就走，武器你也可以拿上一件，别做什么愚蠢的决定。”明颢从包里拿出一分干粮扔向小狗子，冷冷说道。

小狗子捡起干粮，望了明颢一阵，用力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而后缩成一团，把自己严实地包裹在了明颢给她的外衣里。

听着她轻手轻脚吃东西发出的沙沙声，明颢意味不明地笑笑，把枪枕在手底下，靠在树根上打盹。

“兔崽子，还睡得着，现在不自责吗？”

迷迷糊糊间，脑海中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明颢哆嗦了一下，想要醒过来，却又无法动弹，也睁不开眼。这种鬼压床一样的感觉让明颢紧张了一瞬，不过很快他平静了下来，毕竟就算是鬼压床，这鬼也是个熟悉的老鬼。

“想杀我，我就必然杀他，自己的小命比什么都中重要，”明颢在心头念道，“有其取死之道，杀了也就杀了，这不是你告诫我的吗，老师？”

“嘿，老夫教你，是想让你心胸豁达一点，你下手这么黑可不是老夫教的。”姬弃不屑哂道。

“您果然是真的存在的，一直就在我身边……能告诉我您在哪里吗，您现在是怎样的存在？病毒？鬼魂？还是成精了？怎么会从游戏里跑到现实来的？”明颢沉默了片刻，淡然说道，之前如果终于和姬弃说上话，他一定会很兴奋，很激动，但现在他刚刚“弄脏了手”，处在一种冷淡的心态中，显得漠然许多。

“滚球，个小兔崽子，你才成精，你才是病毒！”姬弃笑骂了一句，“说起来，老夫现在的状态，更接近于鬼魂吧……至于在哪，你忘了以前你意识深处还有另一个老夫了吗？”

“可是……那个您不是已经消失了？还有，您不是已经翘辫子了吗，没记错的话，是我亲手埋葬的吧？”明颢提出疑惑地问题，语气却很冷淡。

“兔崽子，什么话，你才翘辫子，老夫现在可精神过来了，不是拿你没办法！”说着，姬弃不知做了什么手脚，明颢脑仁一阵抽痛，“看到了？说话注点意，把你从前对老夫恭敬的态度端住了。”

“行吧，你不要脸你牛x，”明颢默默翻了个白眼，“有祸祸人的劲头，能不能先回答问题，我可还一头雾水呢。”

“呃……老夫确实是死了，上一具身体用的太久，过期了，承载不了灵性，又懒得弄个新的，想想活的够久，干脆死了算了。不过你把老夫下葬的时候，把棒子也放进去了，老夫一寻思反正他的灵性也没用，干脆用来当桥，把老夫送到你身上，跟你出来看看……嗯，就是这么回事。”

“身体死了，人没死？还能弄个新的？！”明颢突然一激灵，声音充满警惕，“你该不会是哪来的老鬼，靠附身夺舍活着吧，你上我身想干啥？”

“小兔崽子，疑心病还挺重，老夫才看不上你这小身板，你再惜命又能活上几十年？还不够老夫养一茬新庄稼的呢。”姬弃不屑的嘲讽道。

“呵呵，没这个念头最好，不然我跳进粪坑和你同归于尽。”

“你个……”姬弃被噎得气不打一处来。

“说说，你是怎么跑到现实来的？在游戏里你再强，也别玩这手突破次元壁吧？怪吓人的。”

“游戏……现实……嘿嘿，这用不着老夫和你费口舌，估计你很快会自己想明白了。”姬弃嘎嘎一笑，故意卖关子。

“就烦你们这种说话不说清楚的人，非得卖关子显得自己很牛？”明颢语气恶劣地腹诽着，“行了，不说拉倒，赶紧放我醒过来，天亮了我赶紧去找些草药，不然感染力拖着你一起翘辫子。”

“嘿？你个小王八蛋，越来越放肆……行，你现在状态不对，等以后老夫再收拾你！……你头朝的方向，走六十多步，有棵死树，树底下有几株青紫色的草，连根拔出来，把根里的汁液涂在伤口上，可以消炎，能帮助愈合。”

“谢了老师。”明颢沉默片刻，笑着说道。

随后他发现自己能动了，睁开眼，坐起身来，眼里有些茫然，此时他还是满脑子荒谬感——怎么就莫名其妙多了个随身老爷爷呢？

一低头，却发现小狗子正把身子缩在衣服里，从空隙里像把头伸出洞穴的老鼠一样盯着他看。

“看什么？”明颢板着脸，冷冷道。

小狗子咧咧嘴，把头缩了回去。

该不会是半睡半醒的，说出声来了吧……明颢摸摸鼻子，要是一直装出一副高冷范，却不小心“说梦话”，那可就太尴尬了。

“起来，该走了。”明颢踢了缩成一团的小狗子一脚，声音更加冷淡了。

按照姬弃的交代，明颢去找到了那棵枯死的老树，从树下那些不认识的草的根茎上挤出汁液来，清洗了一下伤口，而后换了条新的止血带。

明颢看看小狗子裹着他的外衣，十分臃肿，衣角拖在了地上，便不顾她的抗拒，把自己的衣服抢了回来，取出那件搜出来地孩子衣服，对着小狗子比量了一下，扔给了她。

“这是给我的？”小狗子面露惊喜，这件衣服明显是给比她小的孩子穿的，但因为她身材瘦小，也能穿上，这可比她身上几片破布强多了。小狗子兴高采烈的，拿过来就要往身上套。

“等等，去找到你说的那条河，洗洗再换衣服，身上臭的都入味了。”

“……可是我妈不让我洗澡，每天还要用泥水往身上擦。”小狗子似乎脸红了，可惜浑身只看得出土色，她垂着脑袋支吾道。

“怎么，生的国色天香怕惹麻烦？”明颢嗤之以鼻，分明不相信这又脏又臭的小鬼能有什么祸水的潜质，“放心，我暂时还能护着你，去洗干净，不然我都要被你熏得吃不下东西了。”

“哦……”

朝北边走了至少五公里，才终于找到小狗子说的那条小河。避开农场，往上游走了一段，明颢一边暗骂这小鬼坑人，一边用眼神逼着她下河清洗，平时也就罢了，宁城的瘟疫让人心慌，他可不想这时候让身边跟着一个肮脏的家伙。

“大狗哥，水……好凉啊……”

小狗子跳进浅水里，洗了洗头脸，回过头来看着明颢，龇牙咧嘴地叫苦。

“有干净的水就不错了，还嫌凉？忍着吧你——”

明颢说到一半，突然说不下去了，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小狗子的脸发愣。这张脸上厚厚的尘土被水一冲，变成了泥水，正渐渐散去，露出白皙的皮肤。

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