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贵太妃靠着软垫，脸色苍白的看着莫瑶跪在地上，正被婢子揪头发、打耳光、手掐、脚踢……初开始莫瑶还咬牙坚持着，试图挣脱那些嬷嬷婢子，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反而迎来了更猛烈的踹打，便渐渐坚持不住，隐忍着疼痛叫出声来。

听着那压抑的哀叫，宁贵太妃满意的露出一丝微笑，只是嘴里却是嘲讽而不屑的说道:“哀家还以为你有多能忍呢。当年你怀上襄王被先帝直接册封为妃，盛宠一时，可没想到不久便失圣恩，不再眷顾，哀家那时还帮过你。只是没想到你沉默隐忍了这么多年，却是要来和哀家争夺太后之位的。”

莫瑶知晓她说的是什么，当初玉妃年轻，骤得圣恩，位列四妃，难免有些收不住性子，得罪了不少人，可圣恩来的突然，去得也突然，先帝不再日日去看望她，也再没有赏赐下来，渐渐便被先帝遗忘。

那些曾看不顺眼她的人自然跳出来百般刁难，最严重的那一次还差些让她失去腹中孩子，幸好当时宁妃遇上，便勒令那些嫔妃退下，瞧见她虚弱的样子还让人去请了太医，正是太医来的及时玉妃母子才无大碍。

也是那时起，玉妃忽然一转先前张扬的性子，变得沉默，隐忍，虽位分在四妃，却渐渐被人遗忘。没有人再去看她，或刁难她，似乎已忘记了她的存在。

便是如此，她才能在这诡谲暗涌的皇宫安然活了下来。因为沉默寡言，也才给了莫瑶代替她的机会……

可眼前的莫瑶忽然发狠了一般，厉声叫道:“宁璇，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以为你真的能当上皇太后么？做梦，哈哈哈……”

宁贵太妃面色沉冷的看着似已发疯的莫瑶，那双已没有眼珠的空洞的眼睛看起来有点吓人，甚至那双空洞还能“望”向她这里，似乎还“能”看见一样。半晌，才道:“皇上已经答应哀家，再过五日便是大典，到时哀家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她的眼睛微眯，嘴角的笑意森寒，“只可惜，那样庄重而又威严的大典，你是看不到了。”

“宁璇，你以为你还能活五日么？我看不到的，你也看不到了！”

宁贵太妃的脸色已经铁青，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又听了身边婢子对莫瑶的咒骂，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便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周氏假死，瞒天过海，却躲在皇宫里谋害皇上与哀家，此人蛇蝎心肠，留不得了，传哀家懿旨，将贱婢周氏拖出去乱棍打死。”

婢子们自然要巴结眼前这位即将成为皇太后的人，行动起来十分干脆利索，几人将莫瑶拖到宫门口的院落里，抄起棍棒便是一阵猛打。

莫瑶扭着身子挣扎，痛的惨叫不止，却在间歇对哭喊着要过来却被阻拦住的襄王曼辰说道:“曼辰，今日你且看着我是如何死在你面前的，来日为我报仇……”

那声音凄厉不已，曼辰忽然停下挣扎的所有动作，他知道他已经救不下母亲了。他安静的站在廊下，看着地看着地上挣扎滚打的纤瘦身体，滚杖雨点一样落下。落在莫瑶的身上，也落在他的眼里，心里……他用平静的眼神看着，视线在那些持棍之人狰狞的脸上掠过，将每一张脸都记在心底。

那个挣扎扭动的身体，动作幅度越来越小，最后连哀叫的声音也渐渐没了。

曼辰的眼神忽然蹦射出一道寒光，那是仇恨的光芒。只是此刻没有人在意他，没有人去看他，自然也没发现他眼睛里的变化。

康宁宫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一抹红色急掠而来，那红色之后慢了一步的人大喝一声，“住手！”

所有执杖的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然眼前红影一闪，他们齐齐觉得胸口一闷，接着人便倒飞了出去。“砰砰砰”几声后，院内便是一片哀嚎声。

曼罗蹲下身子，伸手去探莫瑶鼻息，蓦地脸色一沉，当即抱起莫瑶的头，另一手贴在莫瑶腹间，同时吩咐凝香，“去传太医。”

方走到跟前来的凝香当即扭身看向身后，顿时便又一个侍监奔了出去。

曼罗神情紧张的看着莫瑶，低声道:“莫瑶，你撑住……”

莫瑶的头枕着曼罗的胳膊，她的鼻间有着淡淡的血色曼陀罗的味道，空洞的眼睛似乎能看到曼罗一般，她忽然凉凉一笑，“别费力气了。”

曼罗看着她不说话，她方才不过是在与段献商议御驾亲征之事，没想到就那一会儿子的功夫竟然让宁氏发觉到了莫瑶的存在，还被带来这里行仗邢。

“曼罗，你这般着急，不是因为在乎我的死活，而是想知道削骨易容后眼睛的处置方法吧，只可惜，我要死了……”

曼罗盯着她的嘴巴，此时她已气若游丝，说话很是费力了。“你不会死，我会救你。”

莫瑶微微摇头，很轻，嘴角却忽然翘起，趁的嘴角血迹有些猩红刺目，“真遗憾，杀不了云池了。”

“你告诉我眼睛如何做，我去杀云池。”

莫瑶仍旧摇头，嘴角的笑意却更浓，她似乎在盯着曼罗的眼睛，说出的话几乎已没有声音，只是从她的嘴型上曼罗依旧可以看出她说了什么。

“重生之身，前世之忆，娶之为妻，以之为棋。”

莫瑶说罢头一偏，人已没了呼吸。

曼罗的身体猛的一僵，这句话熟悉又刺耳。周素死前的最后一句话也是这句，如今莫瑶又是。他们原本都不知晓她重生的身世，可为何都要在死前留下这句话？

她问过祈渊，他不曾说过这句话，她信他。可她始终不解，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因为她们始终背对着曼辰，背对着那群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婢子太监，是以没有人知晓她们在这最后究竟说了什么。只是看的出，皇上脸色沉冷，这是她那张始终保持平静的脸上难得一见的表情。

这预示着，皇上震怒。

曼罗将莫瑶放平在地上，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她凌厉的视线扫了一圈跪在地上的人，目光最后落在直挺挺跪在地上的曼辰脸上。他的脸色微白，视线静静落在地上躺着的莫瑶身上，没有哭泣，亦没有悲伤，平静的不可思议。

这个小小少年，如今也已被逼迫到面无表情，心思深潜了。一个人的心性一旦改变，就再难挽回，就如她。

曼辰此番将会离她越来越远，离众人都越来越远，他将会以一种孤绝的心境，走一条孤绝的路……

“此间所跪之人，除了襄王……”曼罗的眼里透着一种属于帝王的决断，“其余人等，悉数杖毙。”

哀嚎求救声顿时响彻整个康宁宫，凝香迅速指挥手下将那些侍监婢子的最悉数捂住。不过片刻，杖邢便以进行。仍旧是滚杖重击皮肉的声音，仍旧是挣扎扭动的身体，但受杖邢的人已经换了。因为嘴巴都被堵上，那些人再是疼痛也无法叫喊出生，这似乎更加剧了身体的疼痛……

没有声音也好。曼辰仍旧跪在地上，视线仍旧停留在莫瑶身上。对滚杖落下时发出的皮开肉绽的“噗呲”声充耳不闻。

这些人，本就该死。

曼罗不再理会这里，扭头看向康宁宫的正殿，眸子沉了沉。宁贵太妃，此番只怕是你咎由自取了。

因着先前凝香那一声厉喝，跪下行礼的人皆是颤颤巍巍，竟没有山呼万岁，是以寝殿里的宁贵太妃等人尚不知外面是何情形，只是越发听不到周氏的惨叫声，便以为人已打死了。只是等了许久，算着该来禀报的人却始终没来。宁贵太妃有些不耐烦的看了一眼近侍的嬷嬷，催促她出去问问。

那婢子迈着大步子就往外走，迎面却撞上一人，“哎哟，是谁走路不长……”那嬷嬷话方出口，却在看到来人后呼啦一下脸色惨白，那要出口的话也硬生生噎住，“扑通”一下跪到地上，“皇上，皇上，奴婢该死……”

曼罗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不住磕头的嬷嬷，冷然一笑，“你是该死。”说罢便绕过她往寝殿走，凝香立刻指挥两个侍卫将跪在地上磕头不止的嬷嬷架了出去。那日后便再也没人在这宫里见过这个嬷嬷，侍卫如何处置，自是不用说。

“情况怎么样了，那贱婢死了没有？”宁氏也不看来人，闭着眼睛问道。

曼罗敛起眼底神色，淡淡一笑，问道:“朕来瞧瞧贵太妃，贵太妃竟来问朕那个贱婢死了没有……院落里方才死了不少婢子，贵太妃想知道哪个婢子的情况？”

这略显慵懒而又威严不可侵犯的声音。让宁贵太妃豁然睁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不知何时来到的年轻女帝，颤声问道:“皇，皇上您什么时候来的？”

曼罗轻笑，“不久，只是刚好看了一场好戏。”

好戏？她是指方才杖杀么的莫瑶？

宁氏揣着明白装糊涂，当即否认，同时好奇道:“哦？什么好戏？”

“周氏已死。”曼罗似乎是在安慰她，“贵太妃从此以后高枕无忧了。”

宁贵太妃把握不准曼罗的心思，便索性不说话。言多必失这句话她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曼罗只坐了片刻，她便起身告辞。宁氏眼下正兀自担心着就没挽留，只是不知为何，她的头就是一阵眩晕，紧接着便晕倒在了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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