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亲自去了凤翔山，却被墨竹挡着见不到韩筱依。墨竹武功虽不高，可优于对凤翔山的熟悉，她将吩咐人将山上的机关暗器都开了起来，饶是清宁武功高强，可终究不是祁渊，他算不到那些机关可能布置在何处，几日下来倒也吃了些苦头。

他本想硬闯进去，可又怕激怒了韩筱依，她会不跟一起去上临城，眼下能救小小姐的就只有曼皇和韩筱依了，而曼皇和韩筱依之间的恩怨也该告一段落了。这些手掌势力的人，稍动一下，就会有许多人跟着遭殃。

包括他们的骨肉血亲。

他乌鸦传书把这件事情与清奕、清河说了。清奕处理了手上的事情很快便赶来了，倒是清河因为清苒的死，有了心结，一个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事情发展到今日，似乎总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在发生，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比如，清河那看似吊儿郎当的样子，却对清苒有了义气之外的感情。比如，清奕虽依旧事事谨慎，可不再像从前那样全力以赴。

人的心中一旦有了自己的小算盘，原先的沙盘便会慢慢散掉。

清奕与清宁一起查看了凤翔山各处，他们不是不能进入凤翔山，原本小小姐练武的那个山头，陡峭，却能通人。

两人到了之后才发现，即便是那里也被韩筱依防范起来。兴许是小小姐曾在那里遭遇刺杀，让她看到了潜在的威胁。

韩筱依这个人，防范心理太重，很难取得信任。况且，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已经知晓她一心培养出来搅乱天下的祁渊、云池和曼罗，如今都不受她控制了，她痛心的同时，却也不再对他们信任。

唯有的便是手里最后的那一张王牌，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会轻易亮出自己的底牌，这是她的赌注，赌天下会乱的一塌糊涂，赌曼罗、云国和璟国都失去手里的皇权。

清奕两人研究了路线，却依旧没能成功，凤翔山原本就是一座高山，素来都是下山容易上山难，先前他们陪主上在凤翔山时虽畅通无阻，却有些偏僻的地方仍旧没有去过，看来韩筱依对这易守难攻的高山又加固了防卫。

清宁看着这座高山，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奕，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如我们启用那条密道吧？”

“不行。”清奕一口否决，“那条密道是主上手中的利剑，除非主上在场决定，否则我们谁也不能擅动。”

“我们能等，可小小姐她等不了了，小小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主上真的不会独活。”

清奕看了一眼清宁，忽然看着天空长叹一声，“宁，我们跟在主上身边这么多年，机关算尽，危险闯尽，到头来一个女子便能让他放弃过往十多年的辛苦努力，你觉得值得么？”

值得么？他惊才绝艳，智计无双，跟在他身边做事，即便危险却也一直有个盼头，知晓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奔向胜利，他并不奢望将来论功行赏的时候能有多丰厚的报酬，他做这些也从来不是为了什么报酬，他在桃花岭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纵然将来一统天下后他能得到的不过是头衔和富贵。

他们都不是贪图荣华的人。他们都曾是这天下最骄傲的人，独步天下无人能挡的时候，体会过那种没有对手的孤独。可是遇到祁渊，一切都不一样，那个人高绝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仰望。

他们四人这般死心塌地的跟在祁渊身边，经营桃花岭，部署各种各样的任务，接触的都是先前没有接触过的东西，这里有他们渴望已久的挑战，很多挑战让他们激动的想要颤抖，就像一个饥饿了很久的人，忽然看到有烤鸡，那是一样的心情。

天下分立了几百年，几百年年不是没有试图去一统天下，可是没有人成功过，而祁渊呢，他们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这种力量。他们几人拼尽全力想要做成一件几百年来都没有做成功的事情，这是他们不怕死不怕苦的支撑。

可是当有一日他们忽然听到自己跟随效忠的人，忽然对一个命运多舛的女子说出了同生同死的话，这样的震惊就像一道响雷在耳边震响，震的他整个人都蒙了、傻了。

以前的出生入死，似乎都变得毫无意义。

“我不晓得什么是值得，什么是不值得。”清宁抬头望着凤翔山的山顶，眼中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存在，“以前觉得主上就是天上来的谪仙，纵然在我们面前他从来都是平易近人的，可我依然觉得离他很遥远，他朗月风清的特质，给他增添了仙人气息，现在他不顾一切爱上了小小姐，我忽然觉得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而非仙雾缥缈的谪仙了。”

“你说这些，又有何用，他仍旧是要抛弃我们和一个女子同生共死了，我们这群兄弟在他眼中又算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管以前我们做了多少辛苦的事，都是我们心甘情愿想做的，难道你能因为他的选择发生了改变，就要否决他与我们曾经所做的事情么？”

清奕没有再说话，他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以前的祁渊，似乎事事都在计算之中，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是逃脱了他掌控的，这样的人强大的超乎了人，很多时候他都给人一种飘遥世外的错觉，如今他开始知晓担心一个人，开始为一个人费心费力的着想，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清奕思虑深深的看了一眼凤翔山顶，兴许是他想的太多了，开始有自己的计较了缘故吧。

翌日，清奕和清宁合力冲破一切阻碍终于上得了凤翔山，站在临水渊的那一刻，墨竹忽然走出来，说山主要见他们。

二人对视一眼，韩筱依知道他们最终会冲上来？不作多想，他们此次奔上山来就是为了见韩筱依，如今能见到便自然是要见的。

墨竹将他们领到寝室。二人有些迟疑，凤翔山高傲，从不在寝室见客，如今墨竹怎会把他们往寝室里带？

“姑姑，山主不在正厅见我们？”

“山主有些不适，不想挪动，你们便随我去寝室吧。”

韩筱依病了？清宁看了一眼清奕，眼中有些担忧，韩筱依若是小病便也罢了，若是大病，那可如何是好？

待见了韩筱依，两人皆是忍不住露出震惊之色，那个头发灰白，面色沧桑的女子当真是韩筱依么？为何不过约摸半年的时间她竟仿佛苍老了二十岁？

“怎么，你们跟着祁渊下山不过三年多时间，难道就不认识本主了？”韩筱依坐在窗前小几旁，手边是一盏茶，几碟糕点小食，她背脊笔直的坐在椅子上，高傲的本色倒是一点也没变。

清奕与清宁，先是依着礼节行了晚辈礼，随后清奕便微微一笑，“不是不认得，实在是山主的模样变化有些大。”

“哼。”韩筱依似乎没打算同他多说什么，她的神色看起来有些疲惫，当下说道：“你们来了也有几日了，从前上山下山从不受阻拦，此番用了几日才上来，是否也觉得我这凤翔山并非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山主英明。”清奕不卑不亢的姿态，素来是清宁最佩服的，“凤翔山易守难攻，从来都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说吧，你们来找本主什么事情？”

清宁看了一眼清奕，上前一步率先说道：“我等此来是想请山主跟我们一起去上临城？”

“去上临城？”韩筱依的心头一跳，去上临城，曼罗在上临城，还被册封为了曼国的皇太女，甚至平定了周素的叛乱。这些日子可没少听说曼国皇太女的事迹，加之先前在百姓中获得的声望，此时她以女子之身掌管曼国，几乎得到了天下的认可。此时清奕与清宁来凤翔山请她去上临城，难道是曼罗出了什么事情？可是若是她有事情为何不是离尘或者井离来找她，而是祁渊的人来上这凤翔山？难道祁渊也在上临城？

最近似乎有听说祁渊和云池都要去上临城，眼下三国最尊贵的人一起聚集在曼国国都，虽然是借着曼皇六十大寿的时机，可她总觉得上临城定然会有别的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嗯，皇太女的身体近况不大好，可能需要您的帮助。”

“我不过一个乡野妇人，我能对堂堂皇太女有什么帮助？”韩筱依脸上虽不动声色，可手掌却已经不自觉的紧握起来，曼罗的身体近况不大好么，难到时噬心蛊的发作的更加严重了？

事情究竟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当初她因为要控制曼罗，怕她学了医术，又学了武术，将来会不好控制，所以用那噬心蛊来作为控制她的筹码，那样的毒蛊十分的毒绝，可是曼罗怎么就成了她的女儿，她怎么能对自己的女儿做那样狠毒的事情！

“山主莫不是忘了，她如今遭受的一切苦难，可都与你分不开啊！”

“她六岁那年被赶出了皇宫，是我救了她，若不是那时我救了她，她早就死了，是我救了她！”

“也是你害了她！”清宁的情绪开始有些激动，“倘若不是你在她体内种下噬心蛊，她何至于遭受这么的罪？你知道么，她本来还可以活几年的，可她现在随时都有可能死去，这世上能救她的只有你了。”

“你胡说什么？”韩筱依忽然激动地站了起来，“她体内的噬心蛊是我种下的，但噬心蛊没有解药，我救不了她！”

清奕忽然冷笑一声，幽幽说道：“以师父的身份，你的确救不了她，但若是以母亲的身份，唯有你能救她。”

母亲？韩筱依浑身一震，母亲。这两个字像重锤一样击打在她的心底。没错，她是曼罗的母亲，原来他们都已经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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