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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季朝云与凤祁乘仙辇出发回鸿蒙山。
凤祁瞥了一眼淡定喝茶的季朝云,把身体往角落缩了缩,哼哼唧唧揉着腰,仿佛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季朝云终于在凤二殿下坚持不懈的哼唧声中败下阵来, 放下茶盏, “真有这么疼?”
凤祁抬眼看他, 重重点头。
季朝云“那要如何才能好?”
“你亲亲我就能好。”凤祁无赖一笑,“坐腿上亲。”
“…………”
季朝云深深吸气,恨不得回到三百年前, 将那个被某只凤凰迷得神魂颠倒的自己摇醒。他以前到底为什么会觉得这凤凰君子之风,清心寡欲。
全是骗人的。季朝云愤愤地想。
凤祁幽怨道“别这么看我, 谁让你昨日不让我进屋,害我在外头睡了大半宿。”
昨日凤祁试图哄季朝云答应灵修, 可下一秒便被人一脚踢下了水。待他爬起来时,自家小龙已经游到了水岸另一头, 飞快回到屋内,还从里面施法将门锁了。
凤祁叫门无果, 只能在院子的躺椅上将就半宿, 直到下半夜才被心软的季朝云叫了回去。
凤二殿下素来睡惯软帐床,委屈得要命, 今晨一早就开始叫唤着腰疼。
——装得要多假有多假。
季朝云这几日总扪心自问, 为何他迟迟没能认出此人身份, 一定是因为凤祁脸皮太厚, 没有半分上古天神的气度与威严。
凤祁瞧着季朝云的神情, 收敛了玩笑之意,小心地问“朝云,我昨日说想与你……你真这么生气?”
“我、我不是生气。”
“那是为何?”
季朝云耳根有些发烫,局促道“那种事,要三媒六聘,拜堂成婚后才能做,我们怎么能……怎么能如此轻浮。”
“轻……”凤祁难以置信,“可我们不是早就——”
“闭嘴。”季朝云道,“那是个意外,不算的。”
“好吧,就算那次不算。”凤祁又道,“可我们在榕树族已经成婚了,有你树爷爷和树妖族人做见证,这还不够?”
季朝云道“还缺了一拜,不算礼成。”
“……”凤祁默然无语片刻,起身往外走。
季朝云“你去哪里?”
凤祁“我现在就调转仙辇,我们回榕树族把成婚之礼完成。”
“……别闹了。”
凤祁与季朝云对视片刻,气馁地坐回原位“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也罢,就听你的吧。”
“哪里是听我的。”季朝云收回目光,小声问,“你们凤凰一族,不都十分看重这些吗,你这样……不怕被族规惩罚?”
凤祁当场懵了“族规惩罚?这谁告诉你的?”
“是你——”季朝云顿了顿,低声道,“凤霄说的。”
“……”
季朝云道“凤霄说,凤凰一族极其看重礼数,凤族族规,成婚前不可行亲密之举,否则会受重罚。”
“…………”
“那混蛋……咳,不是,我是说……”凤祁磨了下牙,竭力维持声音平稳,“凤族没有这种规定,他骗你的。”
“啊?”
凤祁无奈地按了按眉心,十分头疼“你怎么不想想,凤霄乃天神,又是凤凰一族的先祖,谁敢拿族规去惩罚他?”
季朝云将信将疑“可是他明明说……”
“真没有这种规矩,不信你写信问我兄长去。”
季朝云“那……那他为何要骗我?”
凤祁注视着那张俊秀漂亮的容颜,仿佛能透过那张脸,看见三百年前的季朝云。
刚成年不久的小龙,真挚柔软,涉世未深,说什么都信。
单纯得像是块无暇的白玉,叫人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又怎么舍得碰他。
长久的沉默过后,凤祁捂住脸,酸道“别问了,你再问下去,我更想和凤霄打一架了。”
混蛋凤霄。
仙辇很快到达鸿蒙书院。
季朝云站在鸿蒙书院的石碑前,良久远眺着那隐于云层中的琉璃金顶,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其实算下来,他们只离开了书院两个多月,可如今的心境却已经浑然不同。
山门前一阵寒风吹过,季朝云畏寒地瑟缩了下,正想拢一拢衣襟,却被人从身后用毛绒斗篷整个裹住了。
季朝云怔愣一下,扭头对上了凤祁的视线。
凤祁仔仔细细把斗篷裹好,带上兜帽,将人往怀里带了带“走吧,回文曲峰就不冷了。”
这斗篷方才在仙辇内被烘了许久,暖融融的,一丝寒风也透不进来。
“怎么了?”
“没、没事……走吧。”
二人踏上鸿蒙书院前的万级长阶,凤祁始终紧紧搂着季朝云,没有放手。
季朝云不自在地挣动了下“你放开我呀……”
“你不是冷吗,我搂你紧点就不冷了。”
“可再往上,就会被人看见了。”
“让他们看去呗,我恨不得叫全世界看见。省得总有人觊觎你这勾人精。”
“……你叫我什么?”
“咳,没有,你听错了。”
不过凤祁就没法再黏着季朝云。二人刚踏上前山的广场,立即有执事弟子迎上前来,说是几位仙尊已在议事殿等候多时,让凤祁回来马上去见他们。
凤祁心里千万个不乐意,硬是坚持将季朝云送到弟子峰传送处,看见他踏入文曲峰的传送法阵,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执事弟子走了。
季朝云穿过传送法阵,到达文曲峰。
阔别几月,文曲峰上风光依旧,暖风徐徐,很快吹散了季朝云身上的寒意。
他脱下斗篷抱在臂弯,缓慢步入竹林。
先前被他砍倒的竹林已经由凤祁重新种植过,看不出丝毫毁坏过的痕迹。穿过竹林,便到了二人居住的庭院。
脚步声惊得一池锦鲤四散游走,季朝云踏上石桥,环视这座熟悉的庭院。
此处与他们离开时并无不同,不过池中如今已开满了荷花,几尾锦鲤在荷叶间穿行,好奇地探出头来。
“好久不见呀。”季朝云抓了捧鱼食洒向水中,锦鲤扑腾夺食,惊得水花四溅。
季朝云与锦鲤玩了一会儿,仍不见凤祁回来,只得回屋整理这些时日落下的功课。
鸿蒙书院允许弟子下界历练,但该阅读的道经典籍却不能落下。若复课时道经抽考不过关,惩罚是不会少的。
好在季朝云素来刻苦,早将那些道经背得熟练。
他抽出一本需要温习的经卷,在庭院的竹榻上坐下,开始翻阅。
道经向来是季朝云的擅长,背诵经卷几乎可做到过目不忘,根本花费不了多少功夫。可今日他心不在焉,读两句就忍不住抬头朝门外张望,足足半个时辰过去,一页也没背下来,甚至还有些犯困。
“怎么还不回来……”季朝云打了个哈欠,小声嘟囔一句。
仙尊们找凤祁其实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仍有些不放心,要再旁敲侧击地问一问龙三太子的死因。
凤祁态度十分诚恳,将那已经说过无数遍,说得自己都快相信的“真相”复述一遍,挨个受了几位仙尊的训话,又被天枢仙尊单独留下来唠叨一通。
待他终于得以解脱时,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时辰。
凤祁从没像今天这般着急,若非鸿蒙书院内不允许御空而行,他甚至恨不得当场飞回去。
他足底生风,飞快穿过鸿蒙书院前山广场,穿过三三两两的弟子,很快回到文曲峰。
竹叶被他快步走过的身影卷起,纷纷扬扬散落地面。凤祁停在庭院虚掩的门扉前,整了整由于疾步走来而散乱的衣袍发饰,悄无声息推开门。
季朝云已经睡着了。
他合衣斜倚在竹榻上,胸前抱了本摊开的经卷,额前发丝微微散落,歪着脑袋睡得正熟。他没有穿鞋,双腿垂在莲池里,整个人柔软而安静。
凤祁几乎能想象到,他是如何坐在竹榻上,一边百无聊赖地用光裸的足尖拨弄池水,一边读着书,等他回来。
他在等他回来。
他坐在距离正对庭院大门的竹榻上,确保能第一时间看见凤祁回来。
这个念头在凤祁心里悄然升起,从心口到四肢都仿佛被填得满满当当,就连空气中荷花与竹叶的清香都带上了甜腻滋味。
从昨天到今天,他始终没什么真实感。
就像是忽然获得了一件自己渴望已久的宝物,珍视、欣喜、却又有些不敢相信。
他真的接受了自己?
他真的愿意从过去走出来?
凤祁无声无息走到竹榻边,凝视着季朝云安静的睡颜。
他似乎正身处于一场还不错的梦境中,唇角略微扬起一点的弧度,像只在午后惬意晒着太阳的小猫。
凤祁低下头,吻住对方微张的嘴唇。
这个吻轻柔而缠绵,季朝云睫羽轻颤,迷迷糊糊睁开眼。
“……”他还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半阖着眼眸,却在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时乖乖张口迎合上来。
短暂的一吻过后,季朝云揉了揉眼睛“……你回来啦。”
“嗯。”凤祁在他身旁坐下,声音轻微有些哑意,“回来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
“这两个月发生许多事情,被拉着多问了几句。”
“问君玦?”
“对。”凤祁把他踩在水中的脚抬起来,放在腿上用衣摆细细擦干,“无妨,我已经应付好了。”
“那就好。”
能看出季朝云还不是特别清醒,他看着凤祁的动作,神情呆呆愣愣,好一会儿没有反应。
凤祁转头看见他这副模样,噗嗤笑了出来。
“还这么困?”
“不困。”季朝云揉了把脸,闭着眼睛道,“有点晕。”
凤祁扫了眼头顶明晃晃的阳光“午后太阳最烈,你在这里睡能不晕么?”
“……”
季朝云推开凤祁,头重脚轻地坐起来。可还没等站起身,忽然被凤祁弯腰抱起来。
季朝云瞬间清醒了大半“你做什么?”
凤祁轻笑“带你回房清醒清醒。”
“……我的房间在那边。”
凤祁刚要进屋的脚步一顿,低下头。二人的视线在空中无声交汇,凤祁叹了口气,仿佛妥协了什么似的,脚步调转方向,进了季朝云的屋子。
他将季朝云放在床榻上,随即自己也躺上去。
季朝云不像凤祁这么在意吃穿用度,床不够软也不够大,躺下两名成年男子十分勉强。
季朝云往里让了让,正想说话,凤祁忽然道“方才叔父替我诊脉,明日我必须开始闭关。”
季朝云动作一滞“闭关……多久啊?”
“若是顺利,也就十来天,若不顺利……”凤祁垂下眼眸,轻声道,“天榜大比我不一定能参加。”
季朝云许久没有回答。
片刻后,他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我真的要更努力了。”
“嗯?”
季朝云道“你若不能参加天榜大比,我得替你守着登云楼才好。”
凤祁没想过他会这么想“朝云……”
“没关系,你去吧。”季朝云支起身,认真道,“我不会让登云楼落到别人手里,你放心。”
那双眼睛明亮澄澈,凤祁看得心头微微一动,低头把人按住狠狠亲吻。
二人的呼吸渐渐变得滚烫,凤祁动作微微顿下,笑着问“不是说不可行亲密之举么,现在怎么不拒绝了?”
“……”
“其实你喜欢的。”凤祁居高临下注视着季朝云,轻声道,“你喜欢我抱你,也喜欢我吻你,对么?”
季朝云呼吸急促,颊边滚烫,说不出话。
凤祁也不催促,一边吻他,一边继续轻轻问“告诉我,喜欢吗?”
季朝云被他弄得脑中昏昏沉沉,几乎无法思考。
过了许久,他小声回答“……喜欢。”
那种本能想要亲近的渴求,他们是一样的。
凤祁眼神沉了沉,他稍稍直起身,凝视着季朝云。
“我忽然开始希望凤族真有那种清规戒律了,至少能约束一下我。”凤祁声音轻哑,似乎正在极力压制着什么,“……虽然作用多半也不大。”
“你现在不能……”
“对,我不能。”凤祁伏在季朝云身上,苦涩地笑了笑,“你知道吗,离开议事殿前,叔父还耳提面命我不许胡来,以免心绪不稳,影响修行。我可去他的吧……”
“……”
季朝云不动声色地往后缩了缩,竭力让自己忽视二人之间那越发灼人的热度。
“……”凤祁僵滞片刻,捂住脸,“抱歉,我这……我去屋后沐浴……”
“……你快去吧。”季朝云几乎将自己藏到最深处,他不自然地低垂着眼眸,嘴唇紧咬,耳垂早就红透了。
凤祁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你……”
季朝云不敢抬头,脖子都红了“你怎么还不去!”
凤祁眼底泛起笑意,把几乎要贴上墙面的人拉回怀里“我若走了,你怎么办?”
“……不,我不用——!”
季朝云呼吸一滞,浑身都僵住了。
在过去,凤祁也曾这般帮他。可那时他陷于热潮期中,意识不明,也没有多少记忆。
这是头一次,他清醒的面对这些。
“凤、凤祁!”季朝云紧张得唇齿都在发颤,声音抖得不像样,“你明天要闭关,你还——”
“放心。”
凤祁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声音低哑而温柔“我就帮帮你,不做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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