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赛尔后退了两步，背在身后的手挥了挥，示意格雷特找个地方躲起来。

格斗术实在不是他的强项，除了医疗方面的源石技艺也没有什么造诣，只希望近卫队的人能来的快一些。

周围的温度下降的更厉害了，安赛尔几乎能听到碎冰沿着墙壁结块崩裂发出的“咔咔”声。

被那柄匕首逼着，他频频后退，直至后背贴上了冰凉的石壁，才看清了那只手臂的主人。

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从种族特征上分辨应该是卡特斯一族的人没错。

少女看上去重病已久，巴掌大的小脸在那头银发的衬托下更显白皙，几乎到了病态的程度。

“我不会伤害你们。”

少女再次开口，说出来的话听起来没什么说服力。

她将手中的匕首偏了偏，示意安赛尔让开，随后沿着墙壁缓缓坐下。

外头早先还能依稀听到的呼喊和搜寻声现在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安赛尔戒备的看着少女，见少女只是举着匕首无声的示意自己不要靠近，微微放心。他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枚巴掌大的镜子，背部紧贴着墙壁伸出了拿着镜子的手。

镜像中的场景有些诡异。

早些时候还一片平静的街道此刻仿佛猛然步入了寒冬，街道两边的私人住宅外院的绿植裹上一层冰霜，道路与房屋亦是如此。薄冰在阳光的照射下以难以察觉的速度融化，将周围的气温又降低了一些。

那些冰霜一路蔓延，将刚才在路中央闹事的感染者禁锢在原地，宛若一尊尊冰雕。

“嘶————”

之前还气势十足对自己命令“进去”的少女倒抽了一口气，极力压抑的声音让安赛尔很快判断出她正在忍受疼痛。

安赛尔别过眼，并没有询问少女是否需要帮助。

之前安赛尔就读的医疗学校的推荐信中总是不厌其烦的赞扬他“善良”“温柔”，但他并不糊涂。对于上一秒与自己刀剑相向的人，安赛尔很难给出同情心。

他转头搜寻格雷特的身影。

一眼望进巷子末端，安赛尔并没有看到格雷特。

看样子那孩子比想象中要听话一些，安赛尔上前两步轻声喊：“格雷特？”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语气中立刻带上循循善诱：“格雷特，已经没有危险了哦。”

等了一会儿，安赛尔仍然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

巷子的拐角处传出了稳健的步伐声与沉重的呼吸声——那不是一个孩子可以发出的声音。

脚步声渐渐接近，鞋面接触冰面的声音清脆却并不悦耳。

格雷特被一个中年男人挟持着出现在安赛尔的视线中。

“把你身旁的雪怪交出来。”中年男人将手中镶嵌着源石的匕首贴在格雷特脖颈处：“一换一，很公平。”

被扼住脖颈的格雷特知不知道是不是英雄主义卡通看多了，颤抖着声音喊：“别管我！我不需要女人的救助！”

安赛尔皱起眉头。

他很少露出这种不快的表情，自动屏蔽格雷特的话后，只是迟疑了片刻便向瘫坐在地上的少女走去。

周遭的气温再次下降，少女的面色由白转青：“我们打个赌怎么样？”

少女抿着唇笑道，声音里却并没有笑意：“赌赌看是你交出我的速度快，还是我把他们变成冰雕的速度快。”

“你不能再使用源石技艺。”安赛尔低垂着眼陈述自己的初步诊断，却还是停住了脚步。

“至少能换一个体面的结果不是吗？”

“确实。”

安赛尔无法反驳少女的话，他没有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么沉着，却还不至于惊慌失措到让格雷特对罗德岛失去信心。

脚底的柏油马路上早已覆上一层冰霜，冰霜穿透鞋底带着凉意一路向上。

安赛尔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换不换？”中年男人催促道。

安赛尔在他眼中不足以造成威胁，他自始至终在防备的只有“雪怪”一人而已。

这种轻视，让他错过了安赛尔眼中的孤注一掷。

“你叫什么名字？”安赛尔举起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恶意，缓步靠近少女后蹲下问。

少女因为疼痛而拧起的眉间褶皱更深：“什么意思。”

安赛尔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几近友好的笑容：“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而已。”

说话间，他再次向少女靠近，低声说：“我有个两全的办法。”

“......”少女挑了挑眉毛，不再追问：“霜星。”

“霜星。”安赛尔跟着少女重复，握住了少女的手臂。

——拜托了！

——一定！一定要成功！

近卫队迟迟未到，安赛尔没有办法再把希望寄托于救援。

他握着霜星的手臂力道称不上温柔，修剪圆润的指甲扣住霜星手臂上的矿石结晶。

——对不起。

——但是，一定要帮帮我！

霜星被体内加剧的感染症状折磨的几近昏厥，动了动指尖，总算明白了牵一发而动全身是什么意思。

手臂被眼前陌生的女孩握着，属于正常人的温度微乎其微，却还是让她感到温暖。

“你在做什么？”

“你们在干嘛！别打什么鬼主意！”

霜星与中年男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前者口中的戒备减轻，后者却更加气急败坏。

安赛尔无暇顾及，一心与霜星身上的矿石结晶“交流”着。

但源石成为人的一部分，安赛尔的“交流”就会受到限制。寄生于人体的源石像是会“认主”，如果“主人”不放松警惕，他很难突破防线。

询问名字只是获取信任最简单也最低效的一种方式，好在聊胜于无，总算有些效果。

霜星手臂上的矿石结晶脱落下来，菱形的、带着尖锐刺角的结晶体成片落入安赛尔手中。

霜星瞪大了眼睛，精致却像是高级橱柜陈列玩偶的脸庞终于多了一些鲜活的感觉：“你......”

“对不起。”安赛尔轻声说，垂着眼看着手中的源石。

“为什么道歉？”霜星问。

安赛尔依旧在低声道歉，捏着源石起身。

“对不起。”

安赛尔能感受到手中的源石变得不稳定起来。

他疾走两步，随后由疾走变为奔跑。

“对不起对不起！”

安赛尔和中年男人之间的距离急速缩短，在距离中年男人5米处扔出了手中的源石碎片。

最先发生反应的是男人手中镶嵌着源石的匕首，它发出微弱的辉光，像是在与空中逐渐靠近的源石碎片呼应。

安赛尔背过了身。

身后火光冲破小巷狭窄的制约，爆炸余波袭向巷口的大街。

与此同时亮起的，还有呈龟甲状重叠覆盖在格雷特身上的护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