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洛水村小院。

午后的阳光跃过窗棂，荣小九慵懒的坐在妆镜台前梳妆，伸了个懒腰。

未免生变，荣慎由昨日连夜便将两件事处理好，她本想亲自去的，但莫泫卿不让，非要让她补觉，这种时候她如何能安心入眠？

可在那安神香的作用下，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这会还打着哈欠。

看着衣柜中几十套新衣她就幸福得冒泡，趁着没人的时候她就会取出来摸上一遍，再收回去，这些衣服都是莫泫卿帮她选的，贵重的不仅是这些云锦、蜀锦，而是她家泫哥哥的心意。

选了一件最喜欢的月白色齐腰襦裙穿好，不愧是浮光锦，轻曳如流水。

因为无需出村，脸上只擦了一些绵羊油，未施粉黛，不过就算这样肌肤也是白如凝脂。

简单的插了一对珍珠发钗，便好似明珠生晕。

荣小九对着铜镜，小小的自恋了一下，她都快爱上自己这张绝世容颜了。

欣赏后，她等了又等发现莫泫卿还是未归，不过也是户部、刑部这样走下来，定然会耽误些功夫。

好想他啊，想得心里痒痒的。

披上了斗篷，戴好兜帽，让青橘陪她去村口溜达溜达，如此就能早些瞧见他了。

几束暖阳落在她的周身上，如同披上了金沙，熠熠生辉。

不远处，莫泫卿玄色的斗篷猎猎翻飞，他归心似箭，中途打了好几个喷嚏，定然是小姑娘想自己了。

本以为最晚辰时便能将程霺的墓地迁出，却发现棺椁上有撬动的痕迹，事关小姑娘，他定然要查得事无巨细，这一下子还真查出点问题来。

远远地就发现村口的一道倩影，那是他家美得发光的小姑娘，幸好因为前几日的事，十里八乡都知道他得了当朝太子的青睐，终于没有那些碍眼的去招惹他们了，不然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定是要招惹上苍蝇。

他嫌弃的看了一眼马蹄飞奔的乌熙，跑得太快了，扰动得尘土飞扬，小姑娘会被灰尘呛到的。

他衣袂翩翩的跨下乌熙，一把将缰绳扔给臧凛，冷眼睨向乌熙。

乌熙明显是看懂了主子的嫌弃，不满的打起了响鼾，本驹乃汗血宝马中的战斗马，跑得快也错了？

不过它的主子，连个眼神都未曾给它。

小姑娘侧颜娇美，正盯着松树上跳动的小松鼠出神，看得专注认真。

她领口系得紧紧的，围了一圈雪白的兔毛，鸦青色的长发垂落在脚踝，一眼望去好似一副绝世的画卷。

乌熙的响鼾惊扰到了她。

小姑娘发现了正在走近的自己，对着他笑开了眉眼，挥舞着手中小帕子，呼唤道“泫哥哥！”

“咚咚咚！”她踩着绣花鞋奔了过来，月白色的裙裾被春风掀起，颜色比道路两旁的残雪更加纯净。

莫泫卿产生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心里暖暖的。

荣小九如倦鸟归巢，扑了过去，由于惯力太大没有停稳，直接砸了过去，幸好莫泫卿眼疾手快将人捞在怀里。

荣小九借力起身，羞涩的瞄了他几眼，唉，太丢人了！

不过她很快就从尴尬中爬出来，笑得杏眸弯成了月牙，甜甜的问道“泫哥哥，累不累？”

他的眸里映着完整的她，小姑娘清丽的眉眼染着些许困倦，但更多的是绵软撒娇。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不累，倒是小九前夜未合眼，昨夜又睡得晚，今日怎么不多补补觉？”

“想你.....”荣小九拽着小手帕，羞答答的眨着水汪汪的眸子，这个动作她对着铜镜练习过，她自己都被美晕了。

咦，怎么没反应，难道角度不对？

莫泫卿瞧那水汪汪的眸子眨了又眨，道“眼睛进沙子了？来我吹吹......呼呼！”

“啊！”他内力深厚，吹气时又生怕没能吹走沙子，更是用了些内力，荣小九被忽如其来的风吹得发髻都松散了。

荣小九捡起被吹掉的发钗，心里更囧了，她能想象出自己疯婆子般的模样。

莫泫卿微愣。

这是他第一次帮人吹眼睛，他之前看李渼都是样帮女子吹的，换来女子的柔情蜜意，看着挺简单的，未想到吹气得也很有讲究，这回小姑娘怕是不高兴了......

“泫哥哥给小九赔礼了，不要气了好不好？”

“没有生气。”荣小九倒是真没有生气，毕竟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在心爱的人面前仪容不整，有些尴尬，她想美美的，做个小仙女。

莫泫卿帮她紧了紧衣裳，凑近了闻，能闻到她沾染到肌肤上的芙蓉花香，道“我从刑部回来时，要了一桌东宫的御膳，乌熙跑得快，这会还热着呢！”

旋即，荣小九绽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迅速将头发编成个麻花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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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咱们去东坡的山腰吃吧，那里向阳，在阳光下一点都不冷。”

只要小姑娘高兴，莫泫卿没有不应允的，提起绑在乌熙背上的食盒就拉着她去了。

山脚下，莫泫卿牵着小姑娘，沿着蜿蜒的青石板路，稳稳当当地往山上走。

东面的山腰寂静幽深，积雪融化，青草冒出嫩芽，枝桠轻曳，光影斑驳，远处隐隐传来鸟儿的叽叽喳喳。

二人寻了块大青石背风，铺上斗篷后，席地而坐。

远处群山环抱，积雪皑皑，奇石林立，流水潺潺，令人心旷神怡。

莫泫卿将食盒放在清理干净的草芽上，道“李渼贪嘴，东宫的厨子都是他从御膳房抢去的，应该味道不错。”

“嗯呢，泫哥哥对小九真好。”荣小九使劲儿点头她心中颇有些欢喜，于是故作矜持地掀开红木大食盒。

第一层摆满了精致的甜点，第二层是红煨鲍鱼、天九翅、整扒熊掌，鲍鱼红烧肉、葱烧海参，第三层是大闸蟹、清蒸青口贝，水晶猪蹄、烤羊腿，第四层是金汤海虎翅，红枣燕窝羹，第五层是珍珠香米饭。

“这也太丰盛了，都是顶贵顶贵顶贵的呢！”荣小九忍不住弯起眉眼，却又连忙压下笑意，都是贡品的食材啊！

莫泫卿知道小姑娘节俭，家里的那些鲜鲍鱼都晒成了干，却依旧不舍得吃，夹起一头鲍鱼就喂到了她的嘴边，道“尝尝味道可还喜欢。”

“好吃，太好吃了！”荣小九张开小嘴一点点的品味，惋惜道“那太子殿下每天都这么一大桌，肯定吃不完，定会剩下很多，真是可惜了......”

莫泫卿没告诉她的是，如今圣人带头勤俭，每顿饭只需四菜一汤，太子再尊贵也不能越过他老子去，这些都是李渼的存货，想等着过年开的，只不过自己亲自给翻出来，让厨子做好，再带回来。

“来，再尝尝鱼翅。”他生怕小姑娘又留着下顿，热热接着吃，懂事的让人心疼。

“泫哥哥也吃。”荣小九给他喂了一口烤羊腿，随即瞅着碗口大的螃蟹，吞了吞口水，道“这个日子还有大闸蟹？”

莫泫卿的吃相很斯文，借着小姑娘的手吃了几筷子，将蟹黄放在小碗里，沾好了姜醋，递给她，道“只要是主子想吃的，宫里面总会有。”

荣小九笑得贱兮兮的，两排小白牙嫩米似的可爱。

若是日后泫哥哥在宫中当差就好了，总能给她捎点好吃的，不过她只是想想，绝对不会说出来，免得他真的为自己这么做了，到时候惹得同僚笑话。

就算她未明说，莫泫卿还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在心中暗暗记下。

“泫哥哥，小九给你剥蟹。”荣小九吃了几口，肚子里有了底，想着帮莫泫卿做些什么，主动请缨。

“嘶！”就在掀开蟹盖的时候，里面饱满的蟹黄随着热死喷涌而出，因为是给莫泫卿剥的，二人离得他很近，因为角度的原因，溅了莫泫卿一脸蟹黄，连衣裳都弄脏了。

“对不起。”荣小九赶紧撂下手中的肥蟹，用沾染了蟹黄的小手给他擦。

“可有烫到？”莫泫卿将她的小爪子，抓在手里看了又看。

她的手上有蟹黄，帕子上也有，只能是给莫泫卿越擦越脏，好似浑身都散发出蟹香，白皙的皮肤就跟蟹肉似的，若是咬一口定然很美味，荣小九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呵呵.....哈哈！”清脆的笑声好似铜铃般悦耳。

莫泫卿抬头看去，她的睫毛在金色的阳光里轻颤，白嫩娇美的脸蛋笑得红红的，眼角都挤出了泪花。

见她吃得喜笑颜开，莫泫卿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好似暖阳里碎化开的麦芽糖，蔓延开丝丝缕缕的甜。

“咕噜.....咕噜.....咴儿！”这时山脚下，传来车轱辘和马嘶鸣的声音。

洛水村除了他们家有马车，其余村民就没有马车，二人站的高看得远，往下望了过去。

几百户人家挨挨挤挤，此时已近黄昏，家家户户的烟囱里正冒出缕缕炊烟。

马车终于行驶到了村口山脚下的石家，两道熟悉的身影正被婢子们小心翼翼地扶下车。

紫色锦袍的女子肌肤莹白身姿纤弱，用锦缎裹着头，举止恰似临水照月，娇柔可怜，正是荣薰。

旁边的另一个女子，系着厚实的正红色蜀锦披风，随着一阵风吹起，露出她宽松点的腰身，小腹隐隐隆起，正是荣燕。

荣小九瘪瘪嘴，嘟囔道“今日是这两姐妹，第一日出狱吧，急急火火的就来了。”

莫泫卿抬手揽着她，道”放心，这些人定会为坐下的恶事付出代价。“这些边家可是莫太后的爪牙，最多半年就要清算干净。

“咱们悄悄凑过去.....咳咳，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荣小九敢断定这些人狗改不了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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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然隐藏着什么阴暗心思。

如今她可不姓荣了，她是宿国公嗣女程小九，就算清算了荣家，也与自己没关系，她早就厌恶透了荣慎甲的悠游寡断，助纣为虐，若是日后荣慎甲被圣人迁怒，她绝不会帮着求一句情，好好的为他的愚蠢买单。

“成！”莫泫卿知道小姑娘昨日用免死金牌交换的用意，将她揽腰抱起，足尖轻点，从山腰飞身而下。

荣慎由失去了荣小九这个女儿，同样是失去了“免死金牌”，若是荣慎由真的又做错了什么，皇舅绝对不会再轻饶，他倒要看看待时东窗事发，荣慎由会不会后悔。

荣燕扶着贴身婢子彩雀的手下车，快速的举目四望，见没有人发现，迅速进了石家。

“荣燕，燕儿，薰儿，你们姐妹怎么来了？”边蚬与石梅听见响动，以为是讨债的又来了，正要藏起来，却发现过于安静了，与打砸抢的暴徒完全不同，这才颤颤巍巍的迎了出来。

荣燕白玉似的面颊呈现出不加掩饰的淡漠和轻贱，道“明人不说暗话，舅母，我哥呢？”

“蒸儿不是和你们都在刑部大牢？”石梅很快镇定下来，咬住唇瓣道。

“我爹已经知道你们当初偷梁换柱之事，但碍于颜面才没有亲自登门，若是舅母想相爷亲自来的话，怕是没有这般好说话了。”

荣燕扫了她一眼，曾经如蚂蝗一般吸附着她们的舅家，如今没了依附，果真又被打回了原形，变得寒酸，就连腊月都穿得如此十分单薄。

不过她们不能没有边舓，男人是女人家的依靠，荣蒸不顶用了，她们迫切的需要嫡亲哥哥来撑住地位。

如果边舓能如莫沦涟那般飞黄腾达，得了太子青睐，那么她们手上便又将多出一张底牌。

这般威胁，石梅的脸皮白中发红，红中涨绿，最后终于变的十分黑沉，不自觉的扫了一眼上着铁锁的柴房。

荣燕静静看着她，表情逐渐阴冷。对着外面的小斯，命令道“来人啊，给我砸了！”

“砰砰.....啪！”小斯洪武有力，几下就把铁锁砸开。

边舓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上的衣衫染着血迹，听见动静努力的抬头瞧去，昏暗的柴房豁然充斥着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

“阿嚏！”里面臭气熏天，荣燕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待瞧清了边舓这副惨相，心头一沉，若是这个哥哥再死了，他们又要如何在权贵中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