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里好大。”哀零环顾着四周，房间是复式设计，木质的地板和深褐色的墙壁使房间显得古韵十足，而悬空的台阶则多了一丝的现代气息。“和艾翎的房间很像。”

“是吗？哪里像？”一个中年男人喝着茶问道，原本他的面容端正，皮肤白皙紧致，但黑发中如细雪般的银发则瞬间让他多出了成熟的气息。

“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哀零回答着，为了让对方听到哀零尽量大声，房间虽然空旷却完全没有回声。

“没错，我觉得没必要摆那么东西，除了必需品以外摆的其他东西都不是为了自己，既然不是为了自己那也就毫无必要了。”男人自满地说道，显然他很满意自己房间的布置。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张沙发和一张桌子，男人正坐在这张沙发上，而他的对面只有一个软垫。四周高大的墙壁完整平实，墙上没有任何装饰品，所以除了朝南方向是和墙壁一样巨大的落地窗以外，其他三面墙完全一致，甚至不仔细观察都无法找到玄关的位置。

“只有坐垫，不过你应该不介意吧。”

“嗯。”哀零转完一圈后回来坐到了坐垫上。“你这里也有很多书吗？”

“当然，不过都在二楼，你想看吗？”

“嗯。”

“晚点吧，回答完我的问题，就算送你几本书也没问题。”

“真的吗？”哀零瞪大亮闪闪的眼睛，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之情。

“嗯，首先，你不害怕吗？”

“不。”哀零回答。

“为什么？你可以被陌生人带到了陌生的地方，为什么一点也不害怕呢？”

“因为他当时没有绑我，说明他被要求不能强行带我来这里，而且没有蒙上我的眼睛，说明不在意我会记住路线和这里的位置，说明带我来的那个叔叔并不觉得这是犯罪。”

“哦，果然他说的没错，你确实是个神童嘛。”男人露出了喜色，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来吧，给你挑一把椅子吧。”男人说完带着哀零上了二楼，二楼和一楼的简约空旷不同，整整齐齐的两面排开了近20个房间，哀零走过的时候发现每扇门上面都画着古怪的画，有的是披头撒发哭泣的女人，有的则是一头吃着不明物的牛。

“挑一把椅子吧。”男人打开了靠右第8间门，里面摆着三把椅子，每一把都设计的很古怪，从左起第一把没有扶手只有靠背，但是靠背像翅膀向左右展开，完全起不到支撑背的作用；第二把椅子则完全是一只拟形的鬼，坐的地方刚好是鬼张开的血盆大口；第三把椅子和普通椅子设计相同，有扶手与靠背，虽然只有三个椅脚，但看起来很稳定。唯一的问题就是它像被漆泼过的质感，让人感觉坐上去会沾染上粘稠的液体。

“你觉得哪一把椅子好？”

“都不好，还是坐垫好了。对了，书在哪里？”哀零丝毫对椅子提不起兴趣，同时觉得这种设计完全不符合椅子的理念。

“为什么不好？太奇怪吗？”

“他们不算椅子。”

“哦？”

“书在哪？”哀零又问道。

“你很喜欢书嘛。”于是男人走进房间，在漆黑的角落拿起一本书过来。“这本可以吗？”

“《恶之华》，是诗集啊。”

“你看过了？”

“没有，我不是很喜欢诗，你也是嘛。”

“嗯？”

“这本书你好像没怎么翻过。”哀零抱着书说道，“不然书封不会还在，你不像是看完书会把书封再装回去的人。”

“哈哈哈，没错。我虽然看书，但其实对书并没有太多兴趣，已经是信息时代了，还会有人看书来获得信息才奇怪。”

“看书不是获得信息。”

“是吗？”

“有趣才会看书，书不有趣不就没意义了？”哀零抱着书走了出去，男人跟在他身后下了楼。

“你刚才说的有点道理，但是你忽视了一个细节。”

“嗯？”

“你是一个小孩子，绑架一个小孩子不注重那么多细节也是正常的不是吗？你难道根本没把自己当做孩子吗？”

“从年龄上我是小孩，不过年龄能局限的东西比人想象的要少的多，大多数都是自己内心的落差。”

“啧，你说话的方式完全不像个孩子，果然是个神童，我叫你神童行吗？”

“我叫哀零。”哀零用书遮住了自己的脸。

“哀零啊，我也该自我介绍才对，我姓千，叫我千佑就好了。”男人说完将哀零手中的书拿了过来，“哀零，你妈妈没告诉过你和别人聊天的时候应该仔细听对方说的话吗？”

“没有，不过我知道把别人请来后应该主动告诉客人缘由。”

“说的没错，我表示道歉。其实我是意外得知你的存在，对你很感兴趣，所以才想请你过来聊一聊。”

“要找我的话应该和我妈妈说才对，你不是说了吗？我是小孩，这种事应该先找父母才对。”

“一般情况下的话，不过哀零，你现在的妈妈并不是你真正的妈妈对吗？”

“嗯。”

“你是被她领养了对吗？而且她现在还是单身。”

“嗯。”

“你看，我是想和你谈一谈，因为我对你有诸多的疑问，比如，像你这么聪明的孩子为什么会同意被一个单身的女人领养呢？”

“我妈妈是个好人。”

“好人吗？去福利院领养的应该都是好人才对，难道你遇到过很多图谋不轨的坏人吗？”

“不是，只是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而我妈妈是好人。”

“哦，这之间有什么区别吗？我很有兴趣。”

“嗯……”哀零思索着该如何跟千佑解释，“大多数人比起自己是好人更希望其他人是好人，而我妈妈则是那种自己决定要做好人的人。”

“想要做好人的人？”

“嗯，很了不起吧。”哀零骄傲地说。

“那么在你看来，我算什么样的人呢？好人还是普通人，还是说算坏人？”

“普通人，不过你的房子还蛮大的。”

“普通人吗？”千佑咧开嘴笑了笑，“你真是个有趣的家伙。那么，如果我说我要领养你，你会同意吗？”

“不会。”

“为什么？”

“我有妈妈了。”

“她不是你亲生母亲不是吗？既然如此，只要办理合法手续，就可以解除她的母亲身份，同理我也可以成为你的父亲。”

“不，我还是觉得我妈妈好一些。”

“为什么？难道你没法理解吗？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而且可以让你做想做的人。”千佑站起身来用手展示着空旷的房间，“只要你想，我可以给你无数个这样的房子，依你的聪明，应该进来的第一刻就明白这一点才对。”

“不，你送我书就好了。”哀零眨着眼睛说道，这时他的肚子响了一下。

“抱歉，我忘记你还没有吃东西，走吧，我给你做点东西吃。”千佑又将哀零领上了二楼，然后坐在一个摆着餐桌的房间里，他则从冰箱里拿出各种东西切开，然后装在盘子里拿过来。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

“不喜欢。”

“可你还没吃。”

“我不喜欢这些蔬菜。”哀零指着夹在面包里的生菜和番茄，“而且这也不算饭，都不热。”

“你喜欢中餐吗？抱歉。”于是男人打了一个电话，“你要吃什么？”

“拉面。”

“还有呢？”

“肉。”

“什么肉都可以吗？”

“炸鸡。”

千佑皱了皱眉头，心想为什么吃的方面这么像孩子。“好了，很快就会过来。”

“应该不会。”

“嗯？”

“你这里离市区很远，送外卖要很久的。”

“放心，我有专门买外卖的人。”

“就算路途也需要半小时。”

“15分钟，送不到他们会很麻烦。”

哀零摇了摇头，“就算你强迫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许多事情不是发发脾气或施加压力就能产生更好结果的。”

“你说的没错，但你知道为什么大多数像我一样的人还是选择会这样做吗？”

“这我倒真不知道。”

“因为就算我最初的目的没达到，但是至少我可以通过这种方式释放我因此产生的压力。”千佑说着站起身从冰箱里又取出了水果切成块。

“我这里没有零食，而且我平时吃饭追求速度，所以几年都不吃熟食了，家里也没有做饭的地方。饭来之前你先吃水果吧。”

“我不吃水果。”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吃水果。”

“……等一下，你是说不仅仅是蔬菜，你水果也不吃吗？”

“嗯。”哀零皱了皱眉头，他不明白自己哪里表述的不清楚。

“…….可是，可是，”千佑一脸不解的歪着脸，“可是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水果呢？你看，还有香蕉和苹果，这些都是甜的，如果你不喜欢甜的水果，我还有橘子和青梅。”

“我都不喜欢。”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西瓜总行吧，我这有最好的西瓜，还没有切开，一定很甜。”

“西瓜我也不喜欢。”

“你，说，什，么？”千佑忍不住将双手按在桌子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西瓜？西瓜可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抱歉，我并不喜欢。”哀零点了下头以示歉意，他虽然觉得喜欢的东西不同很正常，但也知道千佑想将最喜欢的东西推荐给别人的心情。

“你……什么水果都不喜欢吗？”

“对。”

“为什么？”

“不喜欢他们的样子，而且我也不喜欢他们的名字。”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吃过？”千佑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对，看着就不想吃，为什么非要吃下去呢？”

“欸，有些东西不尝试是不会喜欢上的。”千佑站起身从角落拿了一个西瓜切起来，“这个西瓜居然是黄色的，是不是很有趣，来尝一尝吧。”千佑急忙将切好的黄瓤西瓜端到哀零面前，但哀零还是摇了摇头。

“就尝一口，你一定不会后悔的！”

“我不。”

“你吃一口我多送几本书给你好吗？不对，你想要多少书我都买给你。”

“对不起，这是我的底线，我是不会吃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啊！”千佑抓狂地说道，他还很少被人激怒成这幅模样，“你听好了，吃水果是孩子必须做的事情，水果里面富含各种人体所需的营养和……那些乱七八糟的维生素，总之，不吃蔬菜还可以原谅，不吃水果，尤其不吃西瓜是不行的！”

“你这个人好烦啊，比我妈妈都麻烦。”哀零想起自己想方设法将黄爱凌端来的水果装作吃实际扔掉时的辛苦，不禁叹口气。大人们为什么总是想要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孩子呢？

“还有，水果并不是人体必需的，原始人只吃肉食也生存的下来。”

“原始人也会吃水果的！”

“不对，原始时代果实都结在树上，而那时的树都非常高，原始人是没能力摘到果实吃的，所以他们除了肉食以外最多吃一些奇怪的蘑菇之类。”

“你这是诡辩！快把水果吃了。”

“我不，对了，我最近信教了，教徒的信仰是被保护的。”哀零最近读的书刚好提到人们普遍对宗教信仰很尊重。“你要是不尊重我的信仰，我是可以告你的。”

“什么宗教会要求教徒不吃水果！”

“no Fruits神教。”

“no富乳特……不吃水果神教？”

“yes。”

“哪有那种奇怪的宗教！明明是你现编的！”千佑越来越抓狂，完全没了一开始的风度。

“阿弥陀佛，请不要再将你的信仰强加于我，否则我的神会不高兴的，阿门。”哀零说完双手合十点头，然后又画了十字，他觉得都做一遍可信度会高一些。

“你！”这时千佑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看信息，然后恢复了冷静。“看来你妈妈来了，我们下去吧。”

“是吗？”哀零眼睛放光，他觉得再待下去千佑要把他绑起来硬塞水果了。

“零！”见到哀零以后黄爱凌激动地扑了上来，“你有没有事，有没有哪里受伤？”

“我没事。”不过被烦透了。哀零内心叹气道，这时他的肚子又响了起来。

“刚好外卖也到了，边吃边聊吧。”千佑笑着接过手下的外卖，然后想起餐桌摆满的没被吃掉的水果，决定直接在这里吃。于是他给了手下一个眼神，几分钟后手下便在房间中央摆了桌子和椅子。

“很抱歉未经您同意就带哀零来这里，但是请相信我毫无恶意，为您带来的惊慌我表示道歉，这里是一点心意，请笑纳。”千佑给了个手势，手下将一盒化妆品递了上来。

穿的和盖世太保一样。艾翎看着千佑几个手下身着的大衣和头戴的绅士帽想道。

“不用了，我们马上就走！”黄爱凌满脸怒气地说道，要不是纸条上写了是以前想要领养哀零的家庭，黄爱凌已经报警了。

“其实今天本想请您和哀零一起来，但是我实在想先了解哀零，所以才出此下策。”千佑说着鞠躬道歉。黄爱凌见哀零并没有什么事，而且狼吞虎咽着食物，觉得千佑并不像坏人。

“那到底为什么要见我们？我并不是认识你，你认识零吗？”

“这个也是骗你的，其实我并没有尝试过领养哀零，不过我现在有这个想法，所以才请你来商量这件事。”

“抱歉，零是我的孩子，所以我不会把他给你的，零也是这么想的对吗？”哀零满嘴食物于是点了点头。

“不用急着做决定，其实我之所以想要领养哀零，是因为虽然我有一点财产，但是苦于没有继承人。哦，不过请别误会，我有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其实儿子已经成年了。”

“既然你有孩子，为什么非要领养哀零呢？”黄爱凌糊涂了。

“是这样的，虽然我有孩子，但不幸他们都是笨蛋。”

“他们得病了吗？”

“不不不，不是那种情况，我的意思是他们只是些凡人，既没有智慧也没有领袖气质，完全成不了大人物。”

“……啊。”黄爱凌装作理解的点了点头，其实心里在想，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是毛病？

“所以我几年来一直在寻找适合的孩子来作为我的继承人，但是没有一个符合我的条件，今天见到哀零，我觉得我找到了我要找的人。”

“很抱歉，我不会把他给你的。”黄爱凌斩钉截铁的说道。

“我可以给你很多钱，不仅仅是钱，想要的东西都可以告诉我。”

“我什么都不需要，零，你吃完了吗？”哀零点了点头，于是黄爱凌拉着哀零就准备走，结果走了几步却找不到门了。

“你可以再考虑考虑，不光是实质的东西，荣誉、爱情或是才学，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你这个人真烦，我说了不会就是不会！他是我儿子，不是东西！你给我什么我不会让出他的。”黄爱凌瞪了千佑一眼，同时怒冲冲的问艾翎：“门在哪？”

“……我记得在这边。”干嘛要冲我发火呢？艾翎一脸无辜地耸了耸鼻子。

“还有，下次如果再未经我允许带走零的话，我一定会报警的，不对，就算你骚扰我们，我也要报警！”

“这点请你放心，我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哼。”说着黄爱凌拧开房门，这时哀零突然松开了黄爱凌的手跑了回去。“零？”黄爱凌惊慌失措地瞪大了眼睛。

只见哀零跑到了千佑身边，然后无视了想要迎接他的千佑从他的身边走过，拿起了坐垫上的书。“我能拿走吧？”

“哦，当然了。”千佑露出了微笑。于是哀零跑回去又拉上了黄爱凌的手，接着和艾翎三人一同离开了千佑的别墅。

“千先生，这样真的好吗？”几个小时后越刚打来电话。

“当然了，今天只是试探一下这个孩子而已。”

“那您为什么特地把女人叫去？”

“毕竟是被领养的孩子，而且还是一个独身的女人，所以我想确定他是否是在充满爱的环境中成长的，这点对于未来的继承人很重要。”千佑独自坐在空荡荡的一楼，窗外的月光照进了黑暗的房间。

“放心，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