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剑铭，你……！”

盛北鸢一见他态度大有所变，不忍有些意外。她分明见得，那肖剑铭是看了那个新来的小姑娘才变了心的，论姿色，她也算不得美貌，也不知肖剑铭吃错了什么药，一看到她就整个人失魂落魄起来。

拍了把一时语塞的肖剑铭，盛北鸢笑盈盈道：“月西楼，可是今年八门论武那个月西楼。”

“正是在下。”月西楼冷汗纷纷，“怎的？盛姑娘也知道在外微名？”

盛北鸢点点头，道：“八门论武第一，八门弟子谁人不知。”

“只是你们报了来路，也得拿出凭证来，证明你们说的话是真的，否则，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在骗我？”

“骗你？”苏念哑然失笑，反驳道：“我们三人一路从燕云飞奔而来，就为了骗你一个绝情门的小弟子？你若是不信我跟师妹的，难不成，连唐掌门也会骗你吗！”

唐渊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随声附和道：“你可以不信，但是，你偷跑出燕云，护师不当，琴澜受伤，你必须承担一些责任。”

见盛北鸢一脸犹豫，唐渊顿了顿，又说：“你且先告诉我，在你还留在燕云的时候，可在阿鼻宫遇到过什么怪事？”

“怪事……？”盛北鸢努力想了一想，继而摇头道：“没有。”

“你再仔细想想？”月西楼还不死心：“想一想，再想一想，总会想起些什么。”

“真没有。”盛北鸢有些怒了，娇嗔道：“我当时一心想着找机会，偷溜出阿鼻宫和肖剑铭会和，哪里记得什么怪事不坏事。”

“是的了。”肖剑铭从旁肯定道：“我们在约定好的地方碰了面，就直接赶往明镜山庄了，路上遇到了柳纨，也一路把他带了回来，不曾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烦请盛姑娘跟我们回一趟燕云。”月西楼微微行了行礼，音容恳切。

“你们发誓，你们没骗我？”盛北鸢似乎还有些动摇，“琴澜……琴澜掌门，伤得严重吗？”

“你既然这么关心他，不如自己回燕云看一看。”苏念冷不丁补上一句，神情淡然：“你要是不放心，就让你的小情郎陪着，我们一起回燕云。”

“可以吗？”盛北鸢扭头看向一语不发的肖剑铭，眼神中满是哀求。

肖剑铭想也不想，点头道：“自然可以，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唐渊立马机敏几分，“你先说说看。”

“我可以陪盛北鸢去，但我也要带上柳纨。”

“为何？”一直站在角落里的柳纨终于发声了。他拂了拂袖子，就这么冷冷站着。

柳纨真的不大明白，为何肖剑铭还要带自己回燕云去。如果他知道自己和八大门派之间的鸿沟，恐怕，就不会如此武断了。

肖剑铭瞥了眼柳纨，沉着道：“我们遇到柳纨时，他身受重伤。我是知道他内力的，柳兄弟的武功并不低。我想能打伤他的，除了灵虚门的江予白恐怕也没有别人，难道你不想指认重伤你的人吗？”

柳纨脸色一黯，目光恹恹投向月西楼。他未曾料到，那月西楼也正瞪着眼睛看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隔着众人就这样遥遥相看着——

这是他继摘星楼后第二次这样看着彼此。

“只是这个要求吗？”月西楼抢先开口，沉吟道：“恐怕我们不能答应你……”

“为何不能答应？”肖剑铭有些迷惑，“多带一个人，便多出一份保障。”

“保障？”月西楼轻笑道，“我们可以保障，无须柳纨拿性命陪着。”

“我可以去。”柳纨看着月西楼，坚定道：“我可以去。”

“你可以什么？”月西楼有些惊讶，她万万没想到，柳纨还会愿意回阿鼻宫去。

月姬罗现身，千辛万苦救下了她，如今在明镜山庄养了一圈，却又要回到那个地方去。

他是当真不怕龙朔？

月西楼越想越觉得奇怪，同时也越想越觉得惶恐。她的心中，其实有一个答案，只是自己才答应了苏师兄的求婚，那个答案，月西楼无力承受。

看着柳纨那张她所熟悉的脸，数日不见，相比上一次更见清瘦。

当初十方竹海惊鸿一瞥，柳纨就像一道利剑瞬间劈开了那片混沌。而如今，这片混沌又要由自己的手亲手去开启……

她不愿意。

……

燕云，阿鼻宫。

暮沉舟不断撩拨着冰冷的琴弦，哪怕指尖泛血，他仍然埋头苦弹。

错乱琴曲就这样激荡在空旷的紫宸殿中，尖利琴曲仿佛鬼面獠牙般阴森。暮沉舟走火入魔地弹着，满头白发迎空抛洒。他似乎已经忘了琴澜还在昏迷之中，他的脑海里，只剩下身边一张张满是嘲讽的脸。

“真的是疯了！”龙朔抬手一记掌击，抛射而出的辉光碰到琴弦时瞬间粉碎。

连龙朔都无力破解的魔曲，看来，暮沉舟这是要与众人玉石俱焚了。

“快停下手！”宋巍之顶着嘈杂音色，劝阻道：“你这样只会让琴澜更快死去！”

“琴澜……琴澜……”暮沉舟重重低着头，声音断断续续：“琴澜……琴澜……”

他当然忘不了琴澜，忘不了自己为了琴澜如何卖命。

不周山什刹海，他毫不犹豫地用一双眼睛换了一朵假的鬼母红莲，如今，他也想用一曲广陵绝唱，替琴澜和自己终结这无边的痛苦。

暮沉舟怎能不知，一位琴师一生只能弹奏一曲广陵。广陵曲尽，魂飞烟灭，若是没有超乎常人的勇气与决心，也弹不出这悲愤欲绝的广陵绝响。

现下他既然弹这首曲子，便是抱着挫骨扬灰的心态。他感觉自己在飞速往下堕落着，为着这虚空的堕落感，他感到莫名轻快。

暮沉舟想着，提手大力撩动着琴弦，他加快了指尖律动的速度，音浪一波盖过一波。

越是快，暮沉舟体内的真气便越是汹涌混乱。而与之相对的，他所弹奏的琴曲杀气也更重。

琴曲骤起，天地撼动，星月惨淡，冰雪相缠。

在场所有人都不禁向后倒退几步，那迎面而来的剑气着实骇人。

江予白拈指一算，心生不妙——这紫宸殿，怕是很快就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