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楼内一片死寂。除了月西楼三人沙沙作响的脚步声，便只剩下司雀偶有的几声微鸣。

那司雀像是故意跟苏念过不去似的，但凡苏念略靠近柳纨一些，它便张大了翅膀，杀气暗涌。

苏念摸着下巴，暗自思忖道：“都说宠物多随主人心性，宠物刁钻，主人自然也就刁钻。”

柳纨冷哼一声，头也不抬地反驳道：“你这张嘴，难道就没有消停会的时候吗？”

“你…….！”

“好了，你们别吵了。”月西楼不得不打断自己的思路，从中调解又不知为何争执起来的苏师兄与柳纨，满心疲累。

她上前一步，抓起苏念的耳朵，埋怨道：“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嘴上不饶人。”

苏念捂着被揪红的小耳朵，满脸委屈：“师妹，你就是偏心。”

柳纨没有继续理会苏念，反而径直朝墙角一枚做工精致的面具走去。那枚面具虽被一堆杂物掩着，又被蒙上一层厚厚的泥灰，却依旧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柳纨幽幽然拾起那枚面具，掸了掸上面的灰尘，一通揩拭后，柳纨只见那面具上刻满龙虎赤纹的花样。

因年岁已久的缘故，花纹有些变形。可龙虎相缠的图样却没有什么大变，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龙即龙、虎即虎的差别来。

旁边的月西楼心头一颤，莫名追溯回十年前那个夜凉如水的月夜。

十年前，五岁的自己躲在米柜之中，透过一条细缝，她看见一个紫衣男人带领着众杀手屠尽徐府满门。

她不会忘记，不会忘记那个戴着面具的紫衣男子，他脸上的面具……他脸上的面具，同样也镌刻着这样的龙虎赤纹。

晃晃十年，月西楼都没有忘却那面具上的样式。

如今再见，心头之恨如山洪奔涌。

月西楼将拳头紧紧攥在手里，面如寒霜道：“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面具？”

“墙角随便捡的。”柳纨略带关切地看了看月西楼，察觉到她情绪中的不妥，随尔柔声道：“若是没猜错，想是与鬼面凤凰有关。”

“鬼面凤凰？”月西楼勾起一丝苦涩笑容，眼中浮出狰狞血丝：“一个傀儡人，怎么会和这个面具扯上关系？”

“这面具你认得？”

“自然认得。”月西楼别过头去，闭目平复内心怒火。身后的苏念见师妹似乎不大对劲，忙接过话茬，道：“这是六合楼的东西。”

“六合楼？”柳纨长眉紧蹙，似有几分肃色：“难道就是那个与明镜山庄并列江湖两大势力之一的六合楼？”

“嗯……”见师妹一脸阴郁，苏念也没了玩笑的心思，他抬手接过柳纨的面具，正色道：“六合楼高手云集，以接取暗杀令赚取佣金牟利。略有身份的门中弟子人手配备一面龙虎赤纹的面具，所以能够拥有这面具的人，武功一定不低。”

“那就奇了怪了，这六合楼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摘星楼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苏念越想越后怕，越是害怕，便越是紧拽着师妹。

“小心！！！”

柳纨横手一掌，将陷入沉吟的月西楼推至数尺开外。苏念跟着急退两步，一脸迷惑地朝柳纨看去。

只见距离三人不足十丈的天井之中，从地底隆隆升起一樽纯金打造的凤头。这凤头机关大口全开，正齐齐吐射着一排又一排银针。

若非三人躲势迅捷，任凭那寒光闪闪的银针齐齐插落在地，否则，只怕他们在第一层就被射成了筛子。

月西楼猛舒一口气，俯身拾起其中一根银针，隐隐赞叹道，”好漂亮的暗器。”

柳纨从旁看了几眼，正色道：“你小心些，想必鬼面凤凰正在此处。”

话音刚落，四壁发出一阵细细的颤抖声。

无数细小粉尘从墙缝处渗透而出，糅杂在空气中，燥乱一片。

茫茫烟墟中，月西楼等人见其中走出一位面容枯槁的女子，纵然她满脸画着艳丽的浓妆，却依旧难掩通身疲态。

“鬼面凤凰？”

“正是鬼面凤凰。”那女子盈盈一福，满脸堆笑：“在下摘星楼鬼面凤凰梧小桐是也，不知各位光临摘星楼，有何贵干？”

柳纨上前一步，坦然道：“我等受唐渊前辈介绍而来，入摘星阁试一试功力。”

“试功力？”自称是梧小桐的女子淡淡一笑，面露狡黠：“这摘星楼可不是什么试功力的地方，你知道，这里有多少机关吗？”

见身前三位小弟子沉默不语，梧小桐抽出袖中长针，目光如水道：“想过第一层，那就得先破了我的万绝玉凰阵！”

她大袖一挥，四周地板上突然又冒出三三两两的凤头机关来。

柳纨静心一数，连带刚刚那个，现下共有八个凤头机关。

它们错落分布在靠墙一圈的八个关键节点上，每只凤头正对中心，阴气森森。

“万绝玉凰阵统分长针短针两大攻势，短针三拨，长针五拨，总共八拨。”梧小桐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一脸茫然的年轻人，甜甜道：“踏入我的万绝玉凰阵，不受伤是不可能的~就算是龙朔来了这摘星阁，也避不开被狠狠扎上一番。”

梧小桐言罢，不由得发出一阵“咯咯咯”的笑声。那声音飘荡在冷风瑟瑟的楼中，如厉鬼哀鸣，经久不绝。

月西楼等人不禁感到一阵酥麻，然而未待他们说上什么话，西北方向的凤头便吐出一排长针。柳纨提手一扫，荡着拂尘的软丝把那排长针通通卷落在地。

再看那鬼面凤凰，早就拐入门后，只露出一对细长的凤眼，怯怯地凝视着堂中的一切。

“师妹……你快到我身后来……”苏念话虽这样说着，可腿还是不自觉地发抖。

八只凤头颠轮倒转，谁也猜不出下一拨的银针会从哪个口中喷射而出。

相比苏念的自乱阵脚，柳纨显得要沉静许多。月西楼只见他久久望着银针飞来的方向，一脸深思状，毫无慌乱之意。

很快，又一拨短针从东南方劲射而来。苏念旋身一躲，虽也避开了那银针，可袖管处的衣衫却横生生地被刮出几道口子。

“我许是知道破解万绝玉凰阵的方法了！”

柳纨颔首一笑，指着上面的凤头，道：“你们且看墙上的凤头机关，总共八个，分别对应是东南西北，以及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八个方向。”

“第一拨短针，从西北方向对应的凤头射出。”

“第二拨长针，从东南方向的凤头射出。”

“若是没猜错，第三波，应该又是短针，从东北或者西南而出，我们注意这两个方向的凤头即可。”

柳纨一脸胜券在握，满怀兴奋地看向月西楼。

而月西楼只略微想了想，便已经领略柳纨所传达而出的规律，目光之中，暗露多出几分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