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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个小时后，顾南明终于在收容所见到洪铭宇。

说“看到”有些不够准确，这位曾有过几面之缘的同学如今被关押在容措施当中，顾南明只是通过监控看到了对方的情况。

监控画面中，洪铭宇像是魔怔了一般，脚步僵硬地在一个狭小的密室房间中走来走去，时而平静，时而癫狂，疯狂发作的时候会像是野兽一样嘶吼咆哮，然后做出撞墙之类的自残行为......黑白的监控画面并不清晰，但能看到他身上的许多伤口，应该都是这样被自己搞出来的。

顾南明看着黑白二色的监控屏幕，沉默了一阵，道：“我能不能更近距离地接触他？”

“收容措施是密闭的。”李德道：“想近距离接触的话，你只能自己跑到里面去。那会有一定的危险性。”

有危险性......顾南明怂人的本性顿时有点发作的迹象。但他想了两秒，问道：‘发狂之后洪铭宇的战斗力难不成得到了提升？”

“那倒没有......”

顾南明顿时松了口气：“那就不怕了！我目前开了两重山还有一重血海，气海的开发目前也小有进展，还做过强化手术，不慌！”

李德叹了口气，认真地看着他：“你要是失手将他打死也是不行的......”

“放心，我有分寸！”顾南明说着，想了想，又有些心虚地道：“要是我陷入幻觉，没有反抗的能力的话......及时把我救出来。”

李德晒然一笑，道：“我会的。”

这家伙笑起来的样子极有魅力，简直像钻石一样在闪着光，顾南明不得不将目光从他脸上挪开，心想这货笑起来还蛮好看的......等等等等，小同志，你的思想很危险啊！

他干咳一声，问道：“需要穿什么防护措施吗？”

“现理论上应该不需要，不过一会儿出来之后，得给你做个精神检测。”李德道：“这一天下来，我担心你精神状态吃不消。”

......

准备了一番后，顾南明站在收容措施的门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虽然说理论上不需要，但最后顾南明还是穿了一套防护服。

E-I级的收容措施就相当于一个密封的牢房，封锁墙的墙体厚度在一米以上，由混凝土浇灌而成。因为这个等级的收容物体积往往都不大，因此牢房的内部空间同样不会很大，二十平米左右，发狂的洪铭宇就被关在这里。

收容措施的外部，和走廊连接的是一个小小的隔离室，同样的安保等级，无论是进入还是离开，都必须先经过此处，隔离室的大门关闭后收容措施的大门才会打开，两道门被设置为无法同时开启，这样就保证了既是收容物趁着开门的时候冲出来，也会被隔离室的门拦住，不至于一下子冲到外面去。

隔离室的大门此时便在顾南明身后闭合。关押洪铭宇的收容措施大门还未曾开启，那种幻觉涌动的感觉便再度袭来。果然，就知道在这里一定会有收获。

顾南明略有些忐忑的心情中，大门缓缓开启。

他看见了门内的洪铭宇。

顾南明头皮微微发麻，亲眼看见是和在监控录像中看到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尤其是监控画面还不甚清晰。洪铭宇此时的样子堪称狰狞，与其说是人，反倒更像是影视作品中的那种丧尸，神色扭曲，皮肤凹陷，暴突的眼球中布满了血丝。

而他的身体上，因为自残行为而制造出的伤口到处都是，两条手臂都被折断撞烂，骨头露了出来，却没有流血的迹象，皮肉像是干枯的树木，一些晃动阴影如同虫子样在他身上爬来爬去。

“嗬嗬嗬......”

洪铭宇的两颗眼球在眼眶里各自独立地转了转，锁定到顾南明身上，表情从呆滞逐渐变得嗜血，然后咆哮着向他扑了过来！

“卧槽！”

顾南明低低骂了一声，一股愤怒在心头燃起，却不是因为洪铭宇对他的袭击，而是因为看到了他此刻凄惨的样子。和庄乔不同的是，在洪铭宇的身体里，属于人的那一抹理智和意识已经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一具狂暴嗜血的躯壳而已。

这个阶段的感染者，从“人”的角度来看，其实已经死了。

顾南明咬了咬牙，在洪铭宇向他扑来的瞬间出手，按住洪铭宇的胸膛，手中发力推出，轰一下将他整个人掀翻出去。这家伙的力气极大，就像是开了气海一样，狂暴中大脑对身体的束缚完全打开了，肌肉百分百发力，一瞬间冲过来的势头就像是一辆小轿车，震得顾南明手都微微发麻。

“啊啊啊啊！”

洪铭宇狂吼出声，身体在地上扭动了几下，靠着断手爬起来，锲而不舍地再度扑上来，顾南明微微后撤一步避开锋芒，脚下伸腿一勾，洪铭宇顿时失去平衡向前翻滚着撞到墙上，顾南明旋即上前一步，按着他的后背将挣扎不休的洪铭宇压制住，精神的触须延伸出去。

天旋地转。

幻觉再度浮现，是洪铭宇在书桌上书写日记的样子，八月二十二号.......一个字一个字落下，忽然有口水滴落在日记本上。洪铭宇仿佛无意识般张着嘴，目光怔忪，就像是在梦游，脸上一条条粗大的血管在扭曲蠕动......

画面又变，这次似乎是洪铭宇的视角，整个世界都仿佛活了过来，变成了某种巨兽的胃袋，到处都是恶心的血肉......血肉......所有的东西都像是活了过来，长出血肉和骨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在笑，一股强烈的癫狂从精神中袭来。

顾南明摇晃了一下脑袋，手握成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壳。超感知觉的联系中，他能清晰地体会到那种自洪铭宇精神中传递出的混乱疯狂，像是疾病一样扩散，想要将他也拖入那黑暗的深渊中。

大脑有开始抽痛了，眼前发黑，幻觉有崩溃的迹象。

挺住！！

他死死地咬住牙。

幻觉还在继续地闪动，画面旋转着，旋转着，放大又缩小，一层层无形的薄纱似乎被剥落了下去，世界正向他展露出更为深邃的本质，癫狂混乱的呓语随之而来，这有些是洪铭宇记忆中的，还有一些却是他的幻觉，但他已经分不清了。

光影......

他看见红色的线。

就像是血液淌过，留下的痕迹。一条红色的细线从不知何处蜿蜒而来，穿过了洪铭宇，然后自他蔓延出去，像是生长的蛛网一样，其中一条格外明显的红色丝线吸引了顾南明的注意力，他追逐着那根血红的丝线，看见......血线穿过庄乔，于是庄乔也陷入了疯狂。

但庄乔被感染之后，红线没有再度扩张出去，顾南明看到庄乔举枪自杀，然后倒下，那一截红色的线头就这样留在了他的体内，没有传播出去......

那根血线是什么，是这个模因传播的轨迹吗？庄乔倒下之后红线没有继续传播，但是感染者却不止庄乔一个人，洪铭宇还感染了其他人，不知道是谁......顾南明头皮微微发麻，一个恐怖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会不会这个时候，在其他的某个角落，也有不知道什么人陷入了疯狂？感染已经扩散了吗......

画面在他眼前晃动，血线在空间中穿梭蔓延，那是线吗？不，不对，那是......

那根线在他的超感知觉中被拉近，放大，形体逐渐消失，露出本质......耳边又开始响起那段由亵渎之语的祝赞词颂念的诗歌，“大神大神请尚飨，赐我大福绵绵长......咸汤清酒杯中注，和羹尽归......”

那是一个咒术。

这次的模因感染，是一个特殊的咒语......

神性咒术。

顾南明心中升起这样的明悟。下一刻，他再也承受不住脑中破坏性的疯狂之意，惨叫出声，如同触电般向后跌到地上。洪铭宇如同野兽样红着眼扑过来，顾南明眼前一阵阵地发晕，使不出力气，挣扎着伸出手护在身前，洪铭宇扑在他身上，像是饿狼一样疯狂地向他咬下来，但被顾南明掐着脖子，咬不到。

两人在地上翻滚着厮打搏斗了一阵，洪铭宇干瘪的伤口中重新渗出了血迹，血液滴到顾南明的防化服上，那血液中带有异样的力量，无形的波动从中扩散出去，让他脑中的幻觉幻听更加严重。

但顾南明挣扎着一脚将洪铭宇踹开，稍微缓了缓，脑中眩晕消退，意识逐渐清醒过来，力量重新焕发。洪铭宇再度嘶吼着杀过来，但清醒过来的顾南明随手就将洪铭宇整个人抛了出去，呯一声摔入收容措施的门中。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从地上爬起来，冲向隔离室的大门：“关门！啊不对，开门！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