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鸢尾花瓣在空中飞舞，像是一只轻盈的蝴蝶，每每后方追逐的人靠近些许。它便又腾空飞去翩翩起舞。

好吧，这只不过是修辞手段创造的幻觉。

实际上的画面是，我像只死狗一样狼狈地在山林之中穿梭。身上不知道挂出了多少口子，而前面那片花瓣却时不时就来一个急转弯。简直像是喝醉酒似的。

而且。这是金色鸢尾花上面剩下的最后一片花瓣了。

最关键的是，我这三天不眠不休追着花跑，现在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北泽昏睡不醒。而化骨什么都好可偏偏是个上下左右都分不清楚的路盲，在山林里早已经找不着东南西北，想要指望他带我去“最近的城镇”自然更加不可能。

不过化骨的鼻子比狗还要灵敏。只要我们足够接近。他应该就能闻到肥金的气息。

就在这时，夜色之中的金色花瓣噗嗤一声燃烧起了蓝色的鬼火，然后一眨眼就化成了灰烬。

奇怪。这还没有到二十四个小时啊。

我愕然停下了脚步。心中计算了一下时间。确定这第三片花瓣飞出来分明十二小时都还不到。

可是怎么就这样报废了？

难道是因为北泽自己没有完成蜕变，所以提供的道具也变成了假冒伪劣产品？

如果真是那样可就太太太坑人了！

我狼狈地站在原地。彻底失去了方向感。

我此刻处在一条勉强能够称之为山道的小路上。路面坑坑洼洼，能够立足的地方也不过一只脚的宽度。估计是过去有采药人或是砍柴的人经常上下才走出了一条路，但是如今这个年代科技进化社会发达，采药人什么的也就稀少不堪。这条路自然渐渐荒废了。

而我现在整个人背靠着山壁，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下去粉身碎骨，所以我完全不敢低头去看，即便失去了花瓣的指引，也只能像是一条蚯蚓一样一点一点往上挪动。

谁知道我到处是怎么陷入如此窘境当中的？

相比之下，悬浮在空气之中的化骨看上去悠闲得让人牙痒痒。

我瞪着他：“你难道就不能帮帮我的忙？”

化骨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小姐姐，我已经尽力啦。刚才花瓣突然间转向，你想都不想就跟了上来，谁知道一眨眼我们就被困到了半山腰？”

我无语地瞪着他：的确是我沉迷追逐游戏一不小心浪过了头，但是这个从头到尾漂浮在我身边看戏的家伙，为什么也一句话都没有出言提醒，直到此刻我不尴不尬地卡在了山道上，他才说起了风凉话？

素质呢？人品呢？

我愤愤不平地瞪着化骨。

他的确是教会了我解决肥金的方法。我想就是因为那样我才自信心过度膨胀，结果一路追一路跑都没有看路，才害自己即将变成新闻当中失联的背包客。

他说，肥金自身其实并没有所谓的魂魄。我之前所看到的那个七拼八凑像是儿童布艺作品一样的人形，其实就已经是他的魂魄了。所以我先前所猜测的碎魂由一个核心意志牵制的理论其实是完全错误的。

说实话，我觉得这真的很不可思议。如果不是受到禁锢，那些魂魄为什么不自己逃跑？我见过尸囊。那里头的魂魄只是被迫困在了肉身之中，但自己还是有意识的，也会想要逃跑，所以尸囊的模样才那么恶心，表皮此起彼伏的像是得了奇怪肿瘤的患者。

可是肥金不一样。他的魂魄虽然模糊不清还长着十七八张脸，但是其中完全没有不和谐的意思在，就好像那些魂魄都心甘情愿受他控制似的。如果不是我的往生咒刚好克制他体内这种恶劣的法术，那些魂魄恐怕到现在还在麻木地当着社会机器里的螺丝钉呢。

真是太诡异了。

我一想到当时那些魂魄扭曲却平板的脸，就觉得一阵不寒而栗。

但是被化骨一解释，这一切又变得很容易了。

他说肥金的确是由别人创造出来的，而且很可能是端木非的早起试验品之一。提起端木非，化骨的语气是喜忧参半，虽然有着对他的背叛的愤怒和憎恨，但是也不乏对端木非才华的欣赏和惋惜——在化骨看来，端木非就应该乖乖当自己的弟子然后继承九阴尸宗，除此之外所有的路都是邪门歪道。

这样的说法到底有没有道理暂且不提。总之，端木非这个人对于魂魄合成术的造诣特别的高。魂魄合成术和魂魄萃取术是九阴尸宗的的两大看家本领。化骨之前说九阴尸宗里的法术不全是需要靠杀人才能进行，指的就是后者。魂魄萃取术听着虽然有点恐怖，但实际上只是一种以魂魄为核心逻辑的修炼法门而已。但是魂魄合成术就不一样了：它和动漫里头的合成兽基本上是一个概念，都属于禁术一家亲。

我已经接触过的尸囊、还有万丈杀人青丝都是魂魄合成术的一部分。其中万丈杀人青丝更是施展合成术所必不可少的工具之一。因为它的作用是大范围狩猎，然后再将捕捉到的魂魄全部都聚集到一处来。

“那个存储合成材料用的资源点，一边被我们称为万尸洞。”化骨一边看着我狼狈不堪地在狭窄的山路上硬着头皮往下走，一边轻轻松地在旁给我灌输各种猎奇的知识。

说实话，这样的画面真的太美，我快要承受不住了。

不过化骨给我只出来的方向应该是不错的。四周的温度渐渐在降低，明明很干燥的天气，周围的夜幕之中却毫无预兆地起了一层白雾。

我很清楚，那不是什么夜露深重，而是阴气积聚不去实体化才成了苍白雾气迷了人的眼睛。

“万尸洞应该就在附近了。”化骨说，“肥金的意识体受到了重创，现在应该正在修复当中。此时此刻正是我们进攻的好时机。”

“你确定你的办法能成吗？”我不安地看着化骨，总觉得这熊孩子实在不靠谱。

化骨说，肥金的魂魄——姑且称之为魂魄吧——其实是一个集合意识体。这个九阴尸宗的老祖宗竟然张口用一部叫做《玩偶屋》的美剧来给我举例解释什么叫做集合意识体，惊得我差点脚一滑从山壁上掉下去。

这年头的修炼宗门要不要那么与时俱进啊？

不过我也总算是听懂了他所说的意思。总之，肥金的身体就像是别人养蛊的器皿，而每一个被他吸收的魂魄都是其中的蛊虫。不过他们彼此争斗的目的并不是只能够有一个人存活，而是为了所有的魂魄彼此之间达成一个共识，像是神经网络一样，虽然各自都有着独立的意识，但是大家的心灵相通，最终达到同化的目的并且做出一致的举动。

但是这不代表那些魂魄没有自己的主意。不然他们先前就不会对往生咒做出反应。

而化骨希望我做的，就是让肥金体内发生一场内讧，彻底自取灭亡，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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