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慕凌昊在驭皇殿，半个月来他夜夜留宿九琼宫，耐性几乎已经用尽，而今天南宫现给他带来了一个意料之外，可却又情理之中的消息，而他再不用去面对一张虚假的笑脸。

“大王，德妃与端王爷这事儿——”南宫现小心的看着慕凌昊，这件事实在非同小可，他不敢妄加断言。

食指与中指在书案上敲打了两下，嘴角扬起一抹相当愉悦的弧度，“当初德妃是以乡城知府之女的身份入的宫，那么，你就去给孤王查查这乡城知府与端王是什么关系，而这德妃的身份更加给孤王好好查查，孤王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呵呵！”

慕凌昊丝毫没觉得自己的王叔与妃子合谋可能欲对自己不利时有什么不好，几年来，这北冰国对他不利的毒瘤虽然已经被他清除得十之八九，可是这一股最大的力量他却始终未动，一是找不到名目，再就是他倒想看看那个人为了那个女人会做到什么地步，他越是做得疯狂，那个男人想必死了多年也会不痛快的恨不得一下子从墓里跳出来吧，呵呵——

“吩咐下去，让杨锐开监视端王的一举一动。”大掌往桌面一拍，他站了起来。

南宫现的肩膀随着颤动了一下，问，“那纯妃娘娘——”

“南宫……”慕凌昊的声音突然放轻，南宫现瞬间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是被鼓垂狠狠击中的鼓面，猛烈的颤动了一下，他头垂得更低，“大王，请吩咐！”

“纯妃的事以后你不用再管，记着，不要再接近纯妃半步，除非孤王在场。”野蛮的眼有几缕杀气涌现，在南宫现还来不及发现时隐没。

“臣，遵旨！”南宫现双手相叠置于脑前跪了下去，掩在手后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最终逃不过大王的眼睛，只是没想到却是这么的快，此时大王并没有挑明，可他却不妄想此事便就此了断。

“好了，你退下吧！”慕凌昊坐了下来，挥了挥手。

“微臣告退！”南宫现缓缓退出了驭皇殿，慕凌昊缓缓抬起了头，唇边缓缓绽开噬血的弯度，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欺骗与背叛，即便他知道那也是在对他忠心，可是他却做错了，他的骄傲怎可容他随意摆弄？还是所有人都想背叛他？

突然，他再次站了起来，脸上的线条因为想起某个人而稍稍柔软了一些，呵呵，原来他也会有想念的感觉，想念那种真正纯粹而温暖的笑容呵，或许只有那个笑容才会给他所做所有罪孽的救赎！

慕凌昊到归雁宫时，已是深夜，夏纯希却没有睡，整个归雁宫只有她的寝殿内还亮着，一抹倩影借着烛光映在窗纸之上，看他姿势似在思考，他在外面站了半炷香时间却不见她动一下，而他也没有动，只是这么站在外面看着，仿佛只要看着她的影子，心里都会有一股温暖流进，明明已经知道她前些日子对自己露出的笑并不是最真实的，可是他还是将那一抹抹笑从锁在了心底。

突然，人影动了，在他还来不及反应之间，窗户已经被轻轻推开，她的人就在他的眼前，正意外地瞪着眼睛看他，而他竟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只能愣愣的与她对视——

夏纯希的眼神由惊愣与意外渐渐恢复平静，其实想想他半夜来她这里并不稀奇，之前不总是这样吗？只是他为什么会傻愣愣的站在窗外？莫不是他怀疑她了？亲自来察？可也不至于这么明显吧，而且他眼里那种一点不符合他气质的傻愣是什么意思？

“大王，这么晚了，还不睡吗？”她露出一抹笑，这倒不是假的，因为看能看堂堂北冰国大王露出这种笑容实在是一件值得笑的事情。

“突然想来看看你！”突然的笑容令正散发着柔白光的月亮都失了颜色，他的心跟着强烈鼓动了一下，于是，脸上露出一抹堪比太阳的笑容。

这是纯粹的笑，所以这回轮到夏纯希愣住了，她以为他只会笑得像只野兽，无论怎么隐藏都藏不住那股浑身上下透出的野蛮，可是这一刻他笑得竟然纯净得就像清晨的一滴朝露。

他目光炽烈的看着她，她知道那里面代表的是什么，曾经她不以为意，可是这一刻，她却想逃避，因为她一直在欺骗他呵，如果他知道了自己迟早会背叛他，那么他还会露出这样的笑容吗？

“夜深风凉，大王还是进来吧！”他没有要走的意思，而她因为那抹笑容竟然心软了起来，不知道这会不会是引狼入室呢。

慕凌昊因她的话眼中闪过光彩，当看到那扇门打开时，他几乎以为自己会飘到天上，迈开大步走进了那扇门，而他更希望这扇门会成为她的心门。

屋内，一支烛光摇曳，她的身影映在墙上，飘忽不定，就像是她的人一般，让人捉摸不定，不自觉的他伸手出欲抓住她，当发觉自己的失态时，她正用一双浅淡却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手在半空中握成拳头，像是这么一握可以把自己那一瞬的尴尬握碎一般，连青筋都绷出来了，看着他，夏纯希很迷惑，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竟然觉得之前对他的看法似乎武断了一些。

“纯儿，想知道你以前的样子吗？”他突然问她，让她心上一抖，难道他看出她已经恢复记忆了？

“臣妾以前是什么样子？”看着他坐下，她走上前几步为他倒了杯茶，脸上的表情力求平静。

“……纯儿，对不起，因为我的私心，没办法让你恢复记忆，你可以怪我，但不要离开我，好吗？”他抓住她的手，抬头看她，野蛮的黑眸里有丝脆弱的乞求，他没发现，在他不经意的情况下，他的自称变了，这是否代表此时他忘记了自己君王的身份？

任他抓着，夏纯希无法给他任何回答，可是他此时的软弱却触动了他的心，或许她没办法爱他，可是一个叱咤风云的一方君王却在她的面前露出如此软弱的一面，让她不得不稍有动容。

“大王，发生什么事了？”可以让他卸下平日野蛮噬血的笑意，只能说明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摇头，将她的手放到颊边，不断的用脸庞摩擦着，夏纯希似乎能从他冰凉的脸颊上的毛细孔中感受到他体内的冰冷，女性天生柔软的心让她同情起他来，缓缓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揽过他的头，让他的头贴在自己的腹部，手不断的摸着脑后漆黑的发束。

“所有人背叛我都无所谓，唯独……唯独纯儿你不要背叛我，好不好？”他顺势双手揽过她的腰，脸隔着衣料贴在她温暖的腹部，表情有几分沉醉其中的迷茫。

“……臣妾当然不会背叛大王！”夏纯希犹豫一下如是回答，是啊，没有属于又何来背叛呢，不过他为什么突然会有这分感触？啊——难道是德妃？可是就算他始终派人跟着她，无意发现德妃与端王爷在一起，也不至于这么肯定德妃背叛了他，而且平日里也不见他对德妃有什么特别之处，他至于这么感伤吗？

听到她的肯定，他情绪似有几分激动，抱着她的力道加紧了几分，夏纯希皱皱眉，腰部的吃痛让她差点想一脚踢开他，可是看着他这难得的脆弱，她竟然有几分下不了手，只好任他抱着。

烛光依旧摇曳，墙上单只的人影变成了两抹，相偎相依，就像是无声的许下今生的誓言，而刚刚打开却没有关好的窗外有一双眼睛看着这一切，眼睛有些泛红，却看不出什么情绪，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是一潭死水，不知过了多久，窗上的小缝被缓缓关上，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月光下艳红的身影悄然转身，映出那张使月色也悄然暗淡的绝颜，薄唇缓缓扯开，却不是笑弧，他的眼神如一死潭水，可那笑却让人不自觉的跟着悲伤，周围的风似乎都感受到了他的心境，呜呜咽咽的吹来，就像是他内心的哭声。

红袍翻飞，他的身形迎风而上，踏着周围的树尖，他黑暗中穿梭着，仿佛是暗夜中的一抹幽灵，风吹得眼睛生疼，好想流泪，是的，眼里的湿意是风吹的，觉不是因为他的心境，他曾信誓旦旦的和师兄说过，自己对她绝对没有回忆以外的感情，然而眼里流出的这咸咸的东西又是什么？

不多时他已经在那水花四溅的飞云瀑下，夜晚这里的水流依旧借着月光散发出淡淡的光，溅出的小小水珠像是还没有琢磨好的珍珠，打湿他的衣襟，他的发，也与他脸的水珠混在了一起。

原来——记忆也是可怕的东西，竟然可以在不知不觉得把人的心给侵蚀，当发现时却是已深入骨髓，只是——即使是骨髓里的东西，他也要剔除，不然，他将无法面对所有为他而死的人们！

眼里湿意瞬间尽退，妖魔的气息重新混向体内，唇角勾出妖美的弧度，他的心似钢铁，不可以再有丝毫的迷茫，这样也是为了她好，想到那笑脸，她唇角的弧度再次不自觉的软下来，而他却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