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域名 https://wap.sunsilu.com xs小说 silu丝路
太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伸手自己倒了一杯茶,一仰脖便喝了下去,可入口进腹之后才发觉那茶冰凉,气得他猛地把茶杯摔在地上,茶杯被摔得粉碎。几名侍立的宫女连忙跑过来收拾茶杯的碎片,手却吓得抖个不停,有个胆小的宫女甚至吓得轻声哭了出来,长孙皇后也从那诗集中抬起头来。
“皇上,你今天是怎么了?”
“哼,总有一天朕要杀了那个乡巴佬!”
“不知皇上要杀谁啊?”
“魏征,当然是那个魏征啦!”
“皇上,您不是总是说魏爱卿忠诚奉国,乃我大唐朝第一忠謇之臣吗?为什么现在却要杀掉他呢?难道皇上您不想要这个一心诤谏,心忧国事的忠臣了吗?”长孙皇后非常意外地问道。
“不要了,不要了,少了一个魏征,朕手下还有那么多忠臣可用呢,何缺一个魏征?魏征常常当着众人的面说朕这不好,那不好,这里不对,那里不对,一点也不顾惜朕的面子,朕若不杀他又怎能维护我这做皇上的尊严!”
听了太宗这番话之后,长孙皇后一句话也没说,而是转身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当她再来到太宗面前的时候,她却已经换上了朝见皇帝的礼服,唐太宗颇为吃惊,连忙问道:“爱妃,你何忽然换了朝服了呢?”
长孙皇后从容答道:“皇上,国有法日后宫诸妃不得干政,刚才臣妾身着便服,自为后妃,所以不敢妄加评论政事,现在臣妾换了朝服,就可以做一名大臣了。我听说主上圣明宽仁,臣下才敢行其正直之道。魏征之所以直言敢谏,正是因为皇上您是圣明之主啊,因此,微臣特意换上朝服,郑重地向皇上你道贺,如果魏征所谏之言在理,那么即使再拂皇上的意,皇上也应该虚心接受;如果魏征所说的话纯属无稽之谈,那么陛下明辨之后不予采纳就是了,又何必要杀了他呢?陛下今天生这么大的气一定是魏征惹恼了陛下,那么陛下为何不想一下魏征所说的话是否有道理呢?”
太宗听完长孙皇后的这番话之后,心中的火气顿时消了不少,却依然负气说道:“他让朕严惩杨子午,朕答应了;他让朕拆了洛阳官,免了皇甫德的官职,朕答应了;他让朕改建皇家猎苑于城西山间荒地之上,朕也答应了。可他却依然苦苦相逼,难道朕出兵朝鲜有错了吗?”
“怎么,皇上要出兵朝鲜吗?”
“是啊,新罗王日前给朕写来一封加急信函,说他的国家正遭受百济与高句丽的联手围攻,希望朕能派兵援助,朕便答应下来了,可魏征就是不同意。”
“皇上,请恕微臣直言,魏征不同意出兵新罗自会有他的道理,皇上是否认为他说的一点儿道理也没有呢?再者,陛下虽然过惯戎马生涯,但近年来的几次大战皆为李靖、李勋、侯君集等几位爱卿指挥,而皇上于我军力量并不太知情,既然是要出兵,为何不找那些忠良之将商议一下呢?”
听了长孙皇后的一番话之后,太宗皇帝沉吟了片刻,想想魏征廷殿之上所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也许自己真的有些急功近利,好大喜功呢?随即他便对长孙皇后说道:“爱卿所教极是,这么大的问题,朕一定找人商议以后再做决定。而且朕近日自觉渐失谦逊之风,不善纳雅言,明日朕要召集魏征、房玄龄等人,让他们面刺朕近日之失以便改正。”
“皇上有如此想法实乃社稷之幸,万民之幸。”
太宗皇帝忽然看到长孙皇后依然跪在地上,连忙颇为怜惜地说道:“皇后请起,皇后请起!”
长孙皇后答应着站起来,却又忽然觉得眼前金光乱闪,继而一片漆黑,而后猛地仆倒在地上。唐太宗赶紧传召太医前来诊治,经过一番施针用药,长孙皇后终于醒了过来。
唐太宗见皇后醒了,这才放下心来。他转身交代宫女和太医们好生伺候,这才回宫休息。第二天一早便在廷殿之上接受群臣的面谏。在此之前,唐太宗便已像昔日齐王那样允诺,凡能面刺其失而且确有事的大臣均能得到赏金百两;如果最终都没能面刺太宗一失的人就要被罚金一百且要接受太宗的责备。
此令一出,从者踊跃,谁也不愿意被皇上责备而且还要白白损失一百金,甚至连平日只知一味地逢迎附和,绝少指摘唐太宗的错处的当朝国舅长孙无忌也不痛不痒地指出了太宗的一处错误。
几番轮过之后,唐太宗这才注意到阶下文武大臣竟然只有领受赏金的,却没有一个人受其责备且被罚金一百的,有的大臣甚至领受了几百赏金。念及于此,唐太宗不禁心头黯然,声音低沉地说道:“朕总以为自己能察纳雅言,善接诤谏,却不料细究之下,竟然错处频频而不可胜数,朕实在是有失为人君之责!”
文武众臣一见唐太宗有罪己之意,自觉面刺政事之失已经顺利地达到了目的,魏征连忙劝慰太宗道:“皇上也不必自责过甚,自贞观以来,皇上亦曾用心察文景之得,究秦隋之失,由人及己,终而能够严明法度,君臣共守,出于仁爱而行‘二日五覆奏’,终使死刑之徒骤减,且行法不徇私情,亦能够察纳雅言,善加修正,否则似臣等顽劣之臣恐怕早已成了刃下之鬼,驱除四方之乱,平定异族之祸,示之以仁,共于一家,成就大国之威;偃武修文,尊儒崇经,大兴礼乐,重视学校教育,使民之向于学蔚然成风,从而举国文风盛行。综观如此政绩,前代先贤又有几人能及?只是近年来皇上偶有懈怠,微有骄矜放纵之时,盖是恃功业自大,有意轻前代先贤之势,如此以往,必将会使亲狎者阿谀而不肯言,疏远者畏威而莫敢谏,积而不已,将亏圣德。微臣还望皇上能够体察前期之得,总结近日之失,重开诤谏进言之路,并且能够听而行之,这样才能将贞观初时之实绩继续推而广之。”
太宗得到魏征前面的话,心中颇有点洋洋自得,及至后来,却听见自己的诸多错处,不禁又有点心头火起。但转而又念及自己刚才所说的话,又重新心平气和下来,而且仔细想想,近年来的政绩也确实不如贞观初年了,听到别人的诤谏也往往心烦意乱,或者是听而不纳,或者干脆连听都不听,这可与自己誓纳雅言的决心太不相称了,想到这里,他态度诚恳地对魏征及其他文武大臣说道:“朕今日闻过而能改,庶几克终善事,若违背此言,又有何颜面再见卿等诤臣。”
随后,他又与几员颇有计谋的武将讨论了一下是否出兵新罗的问题,争论的结果是不出兵为上策,太宗也虚心地将这种意见接受下来,而后退了朝,又急急地回内宫之中去见长孙皇后。
此时的长孙皇后已在宫女的服侍下洗漱了一下,又吃了些东西,但体力仍然不济,只能靠在床边休息。闲极无聊,又让宫女将她日前翻阅过的虞世南的诗集拿过来,全神贯注地看了起来。
听到脚步声,长孙皇后从诗集,中抬起头,见是太宗皇帝,便要起身行礼,却被太宗拦住。见到长孙皇后的气色比昨日及今晨大有好转,太宗皇帝一颗紧悬着的心才略微放松下来。这么多年的相濡相沫,早已使他们之间的感情至纯至真亦至浓起来,虽然太宗亦曾临章或喜欢过别的嫔妃,但长孙皇后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却是其他任何一个女性都无法替代的。在太宗的心目中,这个跟随他二十几年的美丽温柔且端淑知礼的长孙皇后不但是自己精神和肉体上的绝好伴侣,更是他的贤内助,会在偶尔昏聩的时候为他注入一针清醒剂。
“皇上,不知今日早朝的情形如何?”长孙皇后合上那本诗集,向床里挪了挪,让太宗坐在床边,而后轻声问道。
“朕今日早朝命令诸位爱卿面刺朕政事之失,有谏而为朕采纳者赏金一百,一条未谏者罚金一百,他们都很踊跃呢!”在长孙皇后面前,太宗也兴奋起来。
“是吗?那么是不是有许多爱卿受罚了呀!”长孙皇后的眼中闪烁着动人的光辉。
“不,皇后,早朝之上文武大臣五十余名,没有一个被罚的,全部都得了赏金。”太宗颇为沮丧地说道。
“皇上,”长孙皇后敏感地注意到了太宗皇帝的情绪变化,连忙劝解他道,“这虽然可以从一定程度上说明皇上近日有些疏于政事,但何尝又不是一件好事呢?即使是穷一人之力又能知天下之几何?而现在却一下子有五十多位爱卿都提出了切中要害的诤谏,其中的问题也必涉及方方面面,皇上正好可以将其逐条梳理,审视自己的不足,更好地做到查漏补缺,使政治更加贤明通达,如此才更能筑就盛世之景象。”
唐太宗忽然想到了李承乾,便对长孙皇后说道:“朕已经嘱咐乾儿以后早朝坐于殿旁学习一下如何处理政事,同时也熟知爱卿们的办公之序,但不知为什么他今天早朝又没有去,实在令人失望!”太宗皇帝颇为生气地说道。
“皇上切莫动怒,乾儿自腿有残疾之后心性大变,再不似以前的那么知书懂礼,温柔敦厚,不过他毕竟是臣妾亲子,还望皇上能够对其多加劝导,使其能够走上正途。”
“你请放心,朕既已将太子之位册封给了乾儿,朕自会全力将其教导成人,使其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君位继承者,希望他能像朕一样能够将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老百姓们都有饭吃,也不受外族的侵扰。不过,如果他能够像泰儿那样勤学好问,头脑聪慧而能够听人劝告也就不必让你我二人如此操心过度了。”
“泰儿虽然勤学好问,善于接受别人的进谏,但他毕竟比乾儿年幼,而且皇上还要妥善处理好这三兄弟的关系。治儿生性怯懦,不通世事,皇上还要尽量避免他受其他皇子的欺侮。”
“爱妃,你放心吧,你说的事情朕都答应,好了,你先休息一会儿吧,当心再累着身体,那朕可就会六神无主了。”
说着,唐太宗便要去扶长孙皇后她躺下来,却听见长孙皇后轻轻哼了一声,眉头紧锁,他的心里不由得一惊,而长孙皇后却随即闭上了眼睛,慢慢地靠在了他的胳膊上。
太医们虽然尽力诊治,但也只是维持长孙皇后的生命。他们不得不告诉太宗皇帝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虽然他们最初为长孙皇后检查时只是病情稍重的眩晕症而已,但现在看来,长孙皇后的五脏六腑都已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她之所以能够一直支撑到现在,多半靠的是毅力,是一种相夫治国、鞠躬尽瘁的原动力。一旦倒下,这便意味着她便永远站不起来了。
但是,长孙皇后却丝毫不为即近的死亡所动。虽然她在昏睡的时候对外物茫然无知,但一俟清醒过来,她便立即会行国母之仪,或者将自己的三个儿子叫到床前来谆谆教诲,或者更多的时间与太宗皇帝闲谈,谈这二十余年来的夫妻旧事,谈皇宫中的诸多奇闻趣谈,或是太宗皇帝将自己几次出行的事情饶有兴致地讲给长孙皇后听,或是夫妻二人共同指摘评论古人及今人的妙意文章,当然也会偶尔论及太宗皇帝为政之得失。
现在,太宗皇帝已经很少上朝了,他决定要在长孙皇后生命的最后时刻多抽出一些时间来陪伴她,以弥补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只顾忙于政事,而忽略娇妻的过失。
太宗皇帝脱了自己的鞋子也上了床,靠在床头,将长孙皇后扶起来抱在怀里。长孙皇后享受着这难得的温存,与太宗皇帝一起回忆着他们的美好时光。两个人正大声笑着,长孙皇后一阵咳嗽,太宗皇帝赶紧要扶她躺下。
长孙皇后摆了摆手,继续说下去。她看着自己的夫君,叮嘱他千万要近贤臣远小人,在太子一事上也要多加费心,并且自己死后也要简单安葬,不能太过铺张。太宗皇帝听着结发妻子的临终谏言,一一点头答应。长孙皇后这才满意地闭上眼睛,安静地永远睡下了。
“你不能抛下朕一个人啊!”
唐太宗那凄厉悲哀的声音猛地回荡在寂寥凄清的屋子中,两行热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滴在他的怀中的长孙皇后那苍白而慈祥的面容之上。如果能够选择,如果能够交换,那么他宁愿以自己的生命去换回长孙皇后的生命。
一直侍立在外面的人听到太宗凄苦的哭声也都冲进屋中,却见长孙皇后已经倒在太宗的怀中死去了,立即都跪地恸哭,哭声转眼之间便传遍了整个皇宫。
全国举丧之后,太宗皇帝按照长孙皇后生前的遗愿举行了葬礼,并赐“文德顺圣皇后”之号。随后的一段时间内,太宗皇帝经常会独坐于窗前,想起自己和长孙皇后相处的日日夜夜,夫妻相敬如宾,也有时有说有笑,想来宛如昨日。而现在却剩他一人形只影单,顾影自怜,有时便会忍不住痛哭流涕,别人根本无法劝解,因为他们也知道太宗皇帝与长孙皇后的情真意切。其实,许多人,尤其是后宫之中那些受过长孙皇后的照拂和恩惠的嫔妃和宫人们都不愿相信那个温慈恭俭,对任何人都谦谦有礼,绝不以位压人的长孙皇后已经驾鹤而去了。也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太宗皇帝都沉浸在失去长孙皇后的悲痛之中,根本无心去治理朝政,而是交朝政于长孙无忌、房玄龄及魏征等人处理。
经过一段时间的意气消沉之后,太宗皇帝终于打起精神出来处理政事。他知道,如果自己再这样沉沦默然下去,他不但无以面对天下苍生和对自己殷殷以盼的众位大臣,最主要的是他更无以面对先他而去的长孙皇后。
太宗皇帝的重新振作使得朝野内外一片欢腾兴奋,而堆积如山的奏折也着实让他忙活了几天。
第二日早朝之上,群臣都各自将攒了数天的话禀奏于太宗,把个太宗听得头昏脑涨,所幸的是并无大事,也不用他去费心尽力地处理。众人七嘴八舌的说完,太宗才终于清静了一下,本来认为再无人进谏,正要宣布退朝,忽听下边有人奏道:“皇上,臣还有本启奏。”
“有就尽快说吧!”太宗一边说着一边往下看,却是给事中张玄素。
“皇上,近日臣闻,赵王于其治地之内,一心只顾狩猎游玩,绝少过问境内政事,致使其治境之内匪盗为患猖獗,百姓怨言颇盛,还请皇上明察定夺。”张玄素话声刚落,立即有几人起而响应,都说赵王行为有失检点,只醉于游猎娱乐,将其应做的政事却都荒废了。太宗听后大怒,心中暗斥赵王的不知天高地厚,下令立即罢免赵王的官职,调回长安听候太宗的斥责。随后,李世民又向张玄素道:“不知辅佐赵王的人是谁?”
“启奏皇上,辅佐赵王的是权万纪权大人。”
“嗯,既然权万纪在赵王的身边,理应辅佐他走上正途,安于政事,但现在却搞得一团糟,传朕的旨令下去,将权万纪论罪斩首!”
此言一出,群臣顿时一片哗然,张玄素更是追悔莫及,想不到自己本在参谏赵王的一句话却害得权万纪命丧黄泉。魏征心中不觉有些气恼,明明是赵王一人之错,却又为何再迁罪于权万纪呢?何况他也了解权万纪这个人,虽然有时有些怯懦,但忠心却绝对有的,而且看待问题的眼光也非常独到,他正想为权万纪求情,却未料到有一个人已经抢在了他前面。
“皇上,微臣认为不能杀权大人!”
众人一看,原来是吏部谏官柳范。“噢,为什么朕不能杀权万纪?”太宗一见柳范与自己唱反调,不禁有些气恼,便直视着柳范问道。
“皇上,微臣认为以辅佐赵王不力而诛杀权大人既于国法不容,又于人情不符。首先国法之中并无哪个条款规定辅佐王子不力要戮于刑,此为于国法不容;其二,我等君臣数人都居于陛下身边,可我们费尽唇舌也并不能劝得皇上您不去打猎,您又怎么能独独责怪权大人而且还要将其处死呢?”
唐太宗一听柳范的话,勃然作色,却又无法辩驳他的话,索性又像上次对待魏征的犯颜直谏一样,一甩袖子,径直气冲冲地退朝而去,又把文武百官给搁在了朝堂之上。
殿头官忙令大家散朝回家,自己则又去追赶太宗皇帝了。那么为什么太宗会生这么大的气呢?如果柳范谏他斩杀权万纪的命令不对,那么他将其收回来不就成了吗?何苦要动此雷霆之怒呢?原来,近些年来太宗自恃功业日隆,自觉业绩早已强过前人,所以就变得骄傲自满起来,也不像以前那样有谏必纳,有纳必行了。而且,近几年来,他率队出去围猎的次数也日渐多了起来,大臣们多次劝诫他少去打猎,应该勤于政务,而太宗虽然总是表彰进谏的人,可表彰归表彰,打猎也照样一点儿也不耽误,大臣们却也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而今柳范说了这件事一虽然意在为权万纪开脱罪责,但却也将太宗皇帝喜爱打猎的癖好丝毫不加掩饰地指摘出来,否则太宗皇帝又怎么会如此动怒呢?
出了廷殿之后的太宗皇帝斥退紧随其后而来的宦官和殿头官,而后一个人慢慢地在皇宫之中散起步来。上次性子刚直、一心直谏的魏征惹怒了他,他还可以去长孙皇后那里去倾诉一下心中的苦怨,可现在长孙皇后已经作古于这世上,他这满腹的愁苦只能自己体会了。
是时刚下了一场大雪,雪后初雾,皇宫之内一片银装素裹,虽然失去了往日的郁郁葱葱,就连皇家的超卓气派都被这场大雪遮盖了不少,但是大雪却为此刻的皇宫增添了几分清静和纯洁,而且皇宫里的空气也比以往更清冽宜人起来。
听着脚下一声一声的吱吱作响,看着远近的优美雪景,太宗那颗愤怒浮躁的心却慢慢地平静下来。是啊,既然自己无法将不能规劝自己不去打猎的文武百官都杀掉,却又为何把不能规劝自己的儿子不去打猎的权万纪给杀掉呢?
他想通了这件事,顿觉心头一片轻松,脚步也顿时轻快了许多。他踏着脚下厚而软的积雪,轻缓地追寻着昔日他与长孙皇后共同踏过的小路,回想着当日的欢笑与幸福。忽然,他想起去年夏日清晨自己与长孙皇后坐在观日亭上观看日出的情景。那时,长孙皇后温柔地依偎在他的怀抱之中,金黄的阳光饱满地洒在二人的身上,而他还附在长孙皇后的耳边说要和长孙皇后长相厮守,白头偕老呢。但短短的一年刚刚过去,他身边却已是物去人非,长孙皇后早已长眠于地下,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个世上苦熬时光了。悲戚之中,他忽然心中一动:不知雪后的观日亭又会是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他快步地向观曰亭走去。虽然那里已不会再有那个母仪天下、恩慈后宫且又能时时给他以规谏与忠言的长孙皇后陪他共坐长亭,但他却仍然想着在那长亭之上的方寸之间体会昔日的美好时光。
观日亭其实就是皇宫之中的一座高亭,因为建于一座假山之上,更显出其高卓,站于亭上,四面临空,而且能将晨光尽收眼底,所以太宗名之日“观日亭”。以往,当他和长孙皇后精神都十分好的时候,他们便会携手共步亭上,观看日出东方之盛景。
由于观日亭地处颇偏,所以当太宗走到观日亭附近的时候,那里的积雪已不像刚才一般凌乱不堪,而是齐整平实,少有人的足迹。
他顺着假山的石阶拾级而上,脚下轻起轻落,仿佛怕惊扰了去岁的美梦一样。令他奇怪的是,就在他步行而上的时候,早有一双脚印在积雪之上留下痕迹了,而且其迹娇小,分明不像一个男人的足迹。这么大的雪,还有谁会来观日亭忍挨严寒之苦呢?
他不觉加快了脚步,顺着那娇小的足印径向观日亭而去。四行脚印,整齐有致,迤逦而上,倒也别有一番风致。临近观日亭,他这才将脚步放慢下来,而且尽量不弄出一些声响来,目光却在不远处的亭上搜寻着。果然,那观日亭正有一个娇小的背影。看那乌黑的长发,必是女子无疑。此时,她正背对着太宗皇帝,所以对太宗的到来浑然无知。她将亭上的积雪用力攥成一个一个的雪球,而后又娇叱着猛地掷出亭去。亭的下面是一池冰封雪盖的碧水,所以也不必担心有人会因此找上亭来。她一边扔着雪球,却又一边蹦跳着笑个不停,其笑声响如银铃,倒也十分悦耳动听。扔了一会儿雪球,她大概觉得有些冷,竟在亭上一边以嘴中热气暖着手,一边将脖子缩在衣领里面跺着脚。
看着她这一副娇憨之态,站于亭外的太宗也不觉微笑起来。
过了片刻,凉亭上的女子大概也已暖了过来,竟然又一屁股坐在凉亭积雪的石凳之上,全然不顾那凳上冰凉的积雪。太宗正感惊异,耳中却听到一阵婉转悠扬,清脆悦耳的歌声,原来凉亭上的那女子又轻轻地哼唱起来。
她唱的是民间小调,歌词虽然听不真切,但旋律却非常婉转,更加上她的声音娇美而甜润,使得听惯了宫中浮华采丽之乐的太宗竟然也有些沉醉起来。
唱了好几首曲子,那女子大概觉得也有些累了,便止了歌喉,长吁了一口气,而后忽然扯开喉咙向远方叫了起来:“我好
新域名 https://wap.sunsilu.com xs小说 silu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