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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共联手挫败“划峡而治”

作者:郭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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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盛顿害怕承担为国民党军队护航的任务,害怕随时可能与中国发生直接冲突,后果无法收拾,并担心大批战舰滞留台湾海峡对其全球战略不利。为换取强硬的中国政府同意“停火”,华盛顿准备金蝉脱壳,强迫蒋介石从金、马撤军。

华盛顿误读了北京继续停止炮击金门、马祖两周的信息,认为北京默认了美国在中美大使级会谈中提出的“停火协定草案”,于是借口金、马两地已经停火,再次压蒋介石后撤。被骂得狗血喷头的国务卿杜勒斯准备硬着头皮亲赴台湾,逼蒋介石就范。美台之间的矛盾因此进一步激化。

北京中南海丰泽园毛泽东住所书房,周恩来报告说:“10月19日,美国第七舰队派出四艘军舰,进入金门海域,为国民党运输船队护航,试探我们的暂时停火会不会变成永久性停火,以此作为即将访台的杜勒斯压蒋从金、马撤军送给蒋的‘礼物’。”

毛泽东对周恩来、彭德怀说:“这次杜勒斯到台湾去,是要逼蒋介石从金门、马祖撤兵,以换取我承诺不解放台湾,让美国完全把台湾掌握在自己手中。我们不答应,蒋介石也不会答应。我们开炮吧,给蒋介石增加点筹码!帮他个忙。”

彭德怀当然赞成:“好,再次炮轰金门!”

杜勒斯此次去台湾的原意,是压蒋介石放弃沿海岛屿,造成“划峡而治”的既成事实。对此,目光敏锐的毛泽东决定恢复炮击,于20日下午5时30分杜勒斯访台的前一天,实施了第五次大规模炮击金门。福建前线两小时内,共射出炮弹一万一千余发。

台北蒋介石官邸,掌灯时分,蒋经国送来金门当日战报说:“阿爸,这是金门今天的战报,共军又恢复了炮击,小有伤亡。”

蒋介石浏览一下,鼻子里“哼”一声,随手放在一边,轻松地对蒋经国说:“金门打炮也好,不打炮也好,毛泽东都是为了反对美国人用这种形式或那种形式吞并台湾。他是要我守住金门,他不会登陆金门的,台湾更没事。让他打去吧。”

蒋经国说:“毛泽东也够厉害的,欺负到美国人头上。胡琏司令请示,明天他是否要强有力地报复炮击?”

蒋介石摆摆手说:“明天即将与杜勒斯会谈,本来很难谈,毛泽东这顿炮火,反而好谈多了,他杜勒斯毕竟亲自闻到了炮火硝烟。告诉胡长官,不可盲动。”

毛泽东有意安排的恢复炮击,给了有点心虚的蒋介石坚守金、马一个顺理成章的借口。

金门炮声使准备启程访台的杜勒斯惊慌失措,忙打电话给正在美国西部科罗拉多州的丹佛,把准备前往西海岸作竞选旅行的总统艾森豪威尔从睡梦中叫醒,谈了十分钟话。同时,美国务院和艾森豪威尔之间,杜勒斯和刚刚到达台北的助理国务卿罗伯逊之间,进行了多次长途电话商谈。艾森豪威尔指示杜勒斯继续前往台北。随后,杜勒斯和艾森豪威尔的新闻秘书哈格蒂分别就此事发表了声明。杜勒斯以无可奈何的腔调在声明中承认:由于中共恢复对金门蒋军的炮击,预定即将举行的他和蒋介石之间的会谈“不可能具有在停火情况下本来可能具有的那种范围和性质”,他在美蒋会谈中的原定计划被打乱了。

事后,毛泽东与他的国际问题秘书林克闲谈,他对林克说,我们现成的方针是援蒋抗美,坚决反对“两个中国”的阴谋。杜勒斯到台湾,如果我们不炮击金门,那实际上是联美压蒋。我们炮击金门,打乱了美国的阴谋,打乱了他的计划。

面临美国紧逼的蒋介石,得知金门的炮声改变了杜勒斯访台所讨论的问题的性质和范围,心中大喜,他私下对陈诚说,毛泽东是有原则的,这次他可帮了我们的大忙。

硬着头皮飞赴台湾的杜勒斯,在飞机座舱内对助手交代说:“这次访台是闪电式的。蒋介石对他的那个地位非常坚持,甚至坚决准备把他的地位留给他的长子,这和我们的想法背道而驰。好在他活在人世间的日子不多了,更重要的是别在这个时候出乱子,我们一方面假装不知其事,一方面抓紧推行‘两个中国’。”

助手说:“这个题目,对我们有利无弊,但对北京和台北来说,双方都在反对‘两个中国’,这是他们的共同点。”

杜勒斯说:“因此要小心他们在这个共同点上联手。此外尽可能地在各方面培植地方势力。如何对付蒋介石,大体上就是这样了。”

在台北阳明山官邸书房,宋美龄在劝说闹脾气的丈夫:“达令,陈诚院长来了几次电话,请你亲自到机场去迎接杜勒斯,要给他面子,以示中美亲善,不给中共话柄。”

蒋介石梗着脖子,连连摆手:“不去,不去,就不去!他陈院长去怎么就不算给面子?同洋人打交道,不能未见面先自贬,你矮三分,他就高一丈。”

挺有个性的蒋介石拿起架子来,硬是不去接杜勒斯,只在官邸客厅等候。

他等得不耐烦,不断地抬腕看表。宋美龄说:“这个杜勒斯先生,也太不守时了,等了他半天,到现在连影子都不见。”

蒋介石在室内踱着,脸色难看,问道:“怎么叫杜勒斯‘雷管先生’?”

宋美龄解释说:“杜勒斯在参加日内瓦会议前做过一次癌症手术,医生在他胃里专门安置了一支‘镭管’,用作放射性治疗,以控制病灶的扩散。因此,人们都叫他‘雷管先生’,意思是他随时都会爆炸,是个危险的人。四年过去了,他并没有爆炸,还满世界跑。他对我们不危险,因为他反共坚决。”

正在他们夫妇议论时,门卫一声通报:“美国国务卿杜勒斯先生到!”

蒋介石立即换成笑脸,将杜勒斯迎到上座。

鼻梁上架着眼镜、身材不高的“雷管先生”,脸色苍白疲倦,落座后解释说:“让你们久等了。这次造访,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只是美国远东使节在这里开会,本人前来主持,顺便请问蒋总统一下,从朝鲜撤出的北京武装部队,究竟撤到了哪里?情报说已经全部转移到台湾海峡对岸,不知是否属实。如果属实,是否意味着对这里要进行攻击?”

蒋介石对此话题蛮感兴趣,兴奋地说:“根据情报,他们是撤到对岸来了,至于会不会马上进攻,目前尚无迹象。”

杜勒斯进入正题:“阁下有没有重新考虑过,将金门、马祖等岛驻军撤回本岛,以节省军费,又便守卫?”

又是这个话题,蒋介石脸色陡变:“自从那次研究过后,我越来越感觉到有驻军外岛的必要!”

杜勒斯干笑笑,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交与蒋介石,说:“这份文件很长,对台湾的要求概括起来就是六条:一是表示出愿意停火的意愿;二是再次强调不以武力打回大陆;三是避免空袭和飞临大陆;四是不以外岛来封锁厦门、福州,不使外岛成为进攻大陆的踏板;五是接受除把外岛交给共产党之外的任何解决办法;六是外岛兵力将换装成更加机动化。”

蒋介石越听越恼火,说:“除了第六条能接受外,其余都令我头痛。”

杜勒斯劝说道:“蒋总统,我们是老朋友了。还是听我的话,从金门、马祖撤回驻军,其他的事由我们来做。”

憋了一肚子气的蒋介石“呼”地站起来,强硬地发泄说:“在我活着的时候,决不会撤军!”

深知蒋介石个性的杜勒斯不再强逼,改口说:“好吧,有的地方可考虑作适当修改。”

蒋介石余怒未消地说:“毛泽东现在还在炮击,你也亲耳听到了炮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宣布撤退,等于示弱,助长共党气焰,阁下以为如何?”

既听了中共炮声,又挨了台湾当局臭骂的杜勒斯被噎住了,改变话题说:“军事方面既无特殊问题,政治经济方面不知有什么特别事件需要讨论的?”

蒋介石立即说:“那倒有!贵国军援数目有减无增,军援情况更是每况愈下,不知贵国对自由中国的援助情形是否已有变动,为什么敝国政府却一点不知?”

杜勒斯吞吞吐吐搪塞说:“这个这个,本人离开美国时并未听说有何变动,待我回去之后,再找有关部门问问。”

蒋介石瞪了一眼说瞎话的杜勒斯,发泄着不满:“这种失常情况,已经有一年以上了!关于日本对自由中国的邦交问题,是否已有变化?贵国是否主张日本与北京建立邦交,而与自由中国一拍两散呢?”

杜勒斯诧异道:“那怎么可以?阁下是否有什么发现?”

蒋介石有被戏弄的感觉,气咻咻说:“难道贵国一点不知?东京、北京之间,近来一再公然签订贸易协定,无视自由中国的尊严,又允许北京的所谓代表团,在日本来来往往,并且高挂他们的旗帜。他们这样的做法,如不是获得贵国谅解,我想他们没有这个胆子。”

杜勒斯慢条斯理解释:“蒋总统,要日本朝野与中共大陆没有贸易,没有来往,那是不可能的,他们要对付生意人啊。”

到了吃饭时间,蒋介石从会谈室出来,走到会议室走廊,满头是汗,不断用手帕揩拭。他本要去餐厅,却反方向往洗手间走。

卫士问他:“先生要去洗手间吗?”

蒋介石回答:“不,去餐厅!”

卫士说:“餐厅在那边。”

蒋介石尴尬地掉转头去。

蒋介石招待杜勒斯吃晚饭。席间,杜勒斯说:“我相信蒋总统一定也有能够让美国总统感到满意的礼物吧?”

杜勒斯既然放了他一马,蒋介石也知趣,与他干杯后说:“我将适当减少金、马驻军,承诺不再以武力反攻大陆。”

杜勒斯高兴地与他干杯:“OK!”

蒋介石挽留道:“国务卿先生,我再次恳请你在这里多住一天!”

杜勒斯摇手说:“呶呶,非走不可了!反正在高空睡觉也一样。”

蒋介石乘着酒兴问道:“大陆政治黑暗之至,民不聊生,贵国可曾考虑过及时动手?”

杜勒斯皱起眉头说:“大陆政治是好是糟,贵我双方确实关心。但今天已是1958年,没听说大陆出了什么乱子。我们对于消灭共产党或者抵制共产党,是乐观的!而且我们相信用不了像等待苏联那样久,再过十年,中国大陆必然大变。等他们的第二代执政后,无数的赫鲁晓夫就会出来推翻毛泽东的路线,一如赫鲁晓夫对斯大林!”

“那就好,那就好!”蒋介石一脸高兴,端起杯子连喝了几口白开水。

杜勒斯飞抵台北的时候,蒋介石开始接待很冷淡,炮声始终不断。杜勒斯在台北与蒋介石晤谈数次,会谈中,杜勒斯仍坚持要蒋撤退在金门、马祖的驻军,并停止对大陆使用武力,造成两岸事实上的停火与隔离。美国这样做是害怕卷入中国内战。没料到蒋介石恼怒地说,在他活着的时候,不会撤军!并要求美国承担共同防御金、马的义务。

最后双方妥协,互有让步,美方保证协助台湾军队防守金门等岛屿,不致使其丧失,但要求台湾方面必须收缩其对大陆的“报复”行为,包括暂停派飞机至大陆空投和侦察照相工作。未经台美双方协议不得对大陆军事基地作过激的报复等,甚至不许台湾再提“武力光复大陆”的口号。蒋介石则答应“减少金、马驻军”,不再对大陆使用武力。

台美之间的争执,这才算平息。

10月23日,美台双方发表了所谓的《中美联合公报》。经过双方讨价还价,杜勒斯同意《中美联合公报》第二条的措辞,即:“双方佥认在当前情况下,金门、马祖与台湾、澎湖在防御上有密切之关联。”而蒋介石接受了公报中第六款的限制,即:“中华民国政府认为恢复大陆人民之自由乃其神圣使命”,然而,这一使命的“基础”在于“人心”,“达成此一使命之主要途径,为实现孙中山先生之三民主义,而并非凭借武力”。

在中南海丰泽园,周恩来拿着公报对毛泽东说:“这是杜勒斯与蒋介石的会谈公报,看来蒋介石还有点骨气。”

毛泽东说:“我看过了。在宣传上我们说蒋介石是卖国贼,但客观看,他毕竟跟历史上的秦桧、吴三桂、慈禧太后还有不同嘛,只要他还有起码的爱国情感和民族意识,我们就要团结、争取。他同美国闹独立性,不管大闹小闹,我们都要支持。”

他用红铅笔在公报的“非凭借武力”处画上横杠,吩咐道,告各位常委,研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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