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找了个地方坐下，望着远处，有些出神。

好多年了，不知道是在多久之前了，他也来过此地，他也曾在此地做过此种事。

那也是一个初春的夜晚，生机蓬勃生命萌发的时节，他却在屠杀。

那时也是下着一场雨，很大，大得人不知所措。

雷鸣与闪电相交，倾盆大雨落下。你仍留在此地等我。你打着一把好看的油纸伞，你唱着属于我们两人的歌，你笑着，你拉着我，说要去河边玩，说要去山上看花，说要去亭子里看月亮。

你还说，你喜欢下雨。

一幅幅画面从老人脑海中浮起，那些本以为忘了的东西，此时又是多么清晰。留在内心深处的，总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你又说，你喜欢在雨中散步，喜欢闻下雨时的味道，喜欢指尖触碰雨水的感觉。

而我也喜欢雨，因为雨中的你总是最美的。

如小猫一般，自顾自地闯进了别人的世界，你总是冒冒失失的。

老人收起伞，将伞放在一条干枯的河床边，雨水冲刷着他遍体鳞伤的身体。

一切都似乎和当初一样，可后来的一切又都变了。

我还在，伞也在，雨亦来了，可你却不在了。

原来你所说的一辈子，是那么的短。

原来，鬼也是有感情的。

原来，并不是鬼都是残冷漠的，而是只有经历过最深刻的绝望的人才能成为鬼。

老人缓缓闭上了眼。他想细细感受一下这场雨，这场让她如此痴迷的雨。

隐约中，他似乎又看见了当年那人在河边起舞，翩若惊鸿影。两语三言之中，便是动了情。一颦一笑，如星云般璀璨。柳树下的歌声，跨越了时间，再次回响在耳边。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可有的情是不会变的。

满树玉瓣多傲然，江南烟雨却痴缠。

“要下大雨了啊。”

毁灭的城市，绝望的皇。疲累至极的身体和精神，河边寂静的深夜，不知何方的歌声仿佛在抚慰这个城市中所有的伤痛。玻璃窗破碎跌入水中，整个世界陷入黑暗，连那一抹月色也消失不见。

副校长乘着一辆黄色的出租车，这是很难得的。

出租车缓缓地开着。

“下雨了呢。”副校长看向车窗外的雨丝，他的目光很远很长，没有人知道他在看什么，又看到了些什么。

司机将口中的糖咬碎，悄悄地瞧了一眼副校长，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没能出声。

“好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副校长说。

司机摇下车窗，将手伸出去，摇摇头说：“大吗？不大啊。”

“你变了很多啊。”

司机愣了愣，苦笑：“可你还不是找到了我？”

“你的眼神还和当年一样。你并没有死心，或许就连你自己都没察觉到，当年的你，那个真正的你还活着。这么多年了，你始终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

司机忽然急刹，可副校长还是稳稳地坐着。

“下车。”司机面沉如水。

“可还没到地方。”副校长笑道。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司机又问，他的脸冷了下来，甚至有些扭曲。

副校长打开车门，他回头看了一眼司机，叹了口气。

副校长的声音很轻：“收起爪子、拔掉牙齿去当一只乖巧的猫吧，去迎合讨好人类吧。就这样抛弃尊严、狼狈而倔强的生活下去吧。好好活着。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时代残党的战斗，你们还没有资格参与，你与我们不同，你并不是被光辉抛弃之人。起码……你还能开着你的小车，悠闲自在的在这座充满鲜血的城市里虚度光阴。”

“可你记住了，在时代的嘶吼声中有些东西总是不会变的，那不被世俗玷染的日与月，那埋藏于心底的感情，还有那刻在骨子里的骄傲！”

“世人都说你是一个失去了剑心的剑客，是一个失去了威严的皇。可狼终究是狼，狗终究还是狗。”司机长叹，他最终还是开口了，“老师，也请你记住了，不变的东西，还有你那柄永远都不会折断的长剑。”

副校长没有回答，只是挥挥手。他总算拿出了怀中的伞，打开。

那是一把黑色的伞。

多年前的那个雨夜里，他撑着的也是这把伞吧？

司机从口袋中拿出一副墨镜戴上，偏头轻笑，他舔了舔嘴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鲜血的腥味。

司机在空中握了握拳，熟悉而陌生的感觉。

那一刻，似乎时光回流，一切都还未发生，一切都还是当初的模样。

但他们都清楚，已经回不去了。

副校长打了个电话，一直在他上空飞着的私人飞机落地，停在了他的身边。

装备部部长从飞机里探出个头：“你今天的画风有点不太对啊。”

副校长依旧沉着脸，一脸严肃：“这周走的是可靠的大前辈路线！”想了想，副校长又问，“我们的王去哪了？”

“哦，他刚刚在后面跟着我们，后来与另外一支跟着我们的人碰面了，然后打起来了。”装备部部长说。

数千米外的一片树林里，遍地尸体。

风凌浑身鲜血地坐在河边，他捡起一块石头丢向河里，荡起一阵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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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凌洗了洗脸，重新戴上眼镜，他整个人再次从恶鬼变回了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畜无害的书生。

“我的乖乖……主公今天嗑药了？这么猛？”躲在暗处的林叶回想起刚刚风凌那副如杀神附体的身姿，就不得打了个寒颤。

林根摸着下巴，略有所思：“主公可能觉得自己被副校长耍了吧？你看刚刚主公杀人的时候是没有笑容的，只有生气时候的主公才会这样，不在乎战斗的乐趣，只想着如何杀人。”

忽然，林根林叶两人对视，齐声说：“果然是主公，人狠话不多！实乃我等榜样！”

风凌不知何时站在了两人的身后，满脸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