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虽说是英雄，但也不过是个凡人。多次被锦衣卫坏好事，他早就对锦衣卫恨之入骨了。这次，原本计划好的“庆祝”被几个锦衣卫给搅黄了，丢了面子是小，让京城百姓知道战败的消息而搞得人心惶惶才是大。恼火的他在自己登基后的几个时辰，就下了第一道“圣旨”，要求全城封闭，缉拿锦衣卫，还威胁，藏匿锦衣卫和知情不报的也要凌迟处死。

这下可好，热闹的京城被锦衣卫搞得更热闹了。关于锦衣卫的段子也如同雨后春笋，一夜间长满了京城所有的茶馆。这传言就更厉害了，有的人说锦衣卫好，有的人说锦衣卫不好，有的说锦衣卫无能，也有的干脆把锦衣卫比作神仙……

城门又贴出了一道皇榜，不知闯军从哪得到的消息，将岳云的名号写了出来，而且还配有一张跟他风马牛不相及的画像。

“嘿，您说这岳云是不是当年救过崇祯爷的小伙子？”

“差不多！锦衣卫不是号称有什么‘南北双云’嘛，想必这就是南边的那个！”

“您听说没，那袁立云还真是个硬主儿！单枪匹马穿着锦衣卫的衣服就敢跟几万人斗，听说还差点要了李自成的脑袋呢！”

“就是！听说连满洲人都佩服他，给他弄了个什么王的！”

“我看啊，锦衣卫都是好样的！”

“哟！您可小声点，这要是让人知道您说这话，说不好脑袋就没了”……

京城外的破庙，锦衣卫一直在休整。自从救出袁立云的妻子，她就没吃一顿饭，没说一句话。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

公孙文蕊从岳云的怀里醒来，伸了伸懒腰，看了看外面明媚的太阳，转头问道：“岳云，大嫂还没吃饭？”

岳云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站起了身子：“还是一样，就那么坐着，连觉也不睡。”

“那怎么办！咱们不能总让她这样，想点法子吧！”公孙文蕊噘起了嘴，看了看那边一动不动的孕妇，跑到岳云身边，小声说道：“你不是会点穴嘛，你给她点穴，然后我给她弄点吃的灌进去，怎么样？”

这也不是个办法。她现在大腹便便，如果给她点穴说不好会伤到胎儿。再说那毕竟也是自己结义兄弟的妻子，如果那样做，还真有些对不起袁立云。心病还需心要医！岳云叹了口气，轻轻抓过公孙文蕊的手，说道：“文蕊，要不你去劝劝她吧！”

“我有劝过，可她怎么也不说一句话。”

“那就换个人去！”萧山河拎着几只野鸡走了进来，赶忙插话道：“我看啊，还是找个能坑蒙拐骗的人，先让她把饭吃了才是真的！我估计她肚子里面的小家伙都快饿疯了！”

看到他来了，公孙文蕊赶紧把自己的手从岳云手里抽了回去，免得又让他抓到什么话柄！她站了起来，看了看野鸡，馋虫一下子出了来。一边摸着那只最肥的，一边看着萧山河，嬉皮笑脸地说道：“我说师叔啊，你又是拿石头打的？”

萧山河赶紧把野鸡往回拽了下，瞪着公孙文蕊：“干嘛？又想跟我抢下酒菜！告诉你，昨天你把我的烤鸽子给吃光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今天这只野鸡，你连根毛也别想吃！全是我一个人的！”

“你怎么不讲理！你偷吃岳云给我买的点心你怎么不说！就知道我吃你那几口鸽子肉了！”

“你这丫头！我是谁？我是你男人的师叔，吃你点点心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那我这个当小辈的吃您点野味也不过分吧？好师叔！”

徐秋剑走了进来，看了看袁立云的妻子，又看了看那两个馋嘴的家伙，摇着头说道：“今天你们两个谁也不能吃那只山鸡！那只最肥的是给那孩子补身体的！”

萧山河给公孙文蕊使了个眼色，转过脸问道：“你就会装好人！她根本都不说话，更别说吃饭了！”

真是没个长辈的样子！徐秋剑瞟了他一眼，走到袁立云妻子身前蹲了下来：“姑娘，你都几天滴水未尽了，今天你说什么也要吃点东西，不然肚子里的孩子受不了！”

她还是坐在那一动不动，似乎并没有听到徐秋剑说的话。

徐秋剑叹了口气，劝道：“我知道你难过，但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如果他活着，我想他也不愿看到你这样。”

可能现在只有徐秋剑一人还相信她能开口说出点什么、能相信她会被劝好。这个女人确实同别的不同，她没有为自己深爱的男人掉一滴泪，但她也同样让所有的人都失望了。“我知道你心里有多苦，但你要把你心里的苦说出来，哪怕你大哭一场也好。如果你总这样，害了你们肚子里的孩子，那你怎么对得起你男人？”

她索性把眼睛闭了上，还是一点别的动作也没有。

“我知道你想哭，不要以为把眼睛闭上了，别人就看不到你心里的眼泪，你那是自欺欺人！”徐秋剑回头看了看，看到所有人都出去了，干脆也盘腿坐了下去。“孩子，我也有失去心上人的经历，所以我知道你的苦。”

她把眼睛又睁了开，看着徐秋剑。

“那时候我还年轻，有一个姑娘跟我青梅竹马。后来她父母要她嫁给别人，她不从，于是悬梁自尽了。”徐秋剑的眼睛慢慢红了起来，带着几分淡淡的伤感，说起了他从未提起的往事：“当初我比你还傻，我甚至想把自己了解了。但别人告诉我，她要我好好活着，不能为她做傻事。就算我随她去了，她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嫁给我。”

她的嘴角轻轻抽动了下，深深吸了口气。--这是她被救出来以后，第一次这么大幅度的呼吸。

“孩子，你这脾气就跟我一样。等你再过几十年，你就会觉得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很傻，因为到那时候你会知道，其实袁立云永远都陪在你身边。”

永远都陪在我身边？两行泪水猛地划了出来，她终于开口了：“难道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会的，当然会！”徐秋剑笑了笑，如释重负的感觉。“你还小，你还不知道真正的感情是什么样。其实两个人在不在一起，有没有同床共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心拴在一起，就算阴阳相隔，也不会分开。你跟我都一样，都有一份阴间的牵挂。”

她再也忍不住了，趴了下去，放声大哭起来。

“哭吧，哭过了你就会笑！你的哭声他会听见，他会安慰你的。”

萧山河与公孙文蕊把炉灶都架了起来，那只肥肥大大的野鸡也被去了毛，就等下锅了。一听到屋里面传出来的哭声，萧山河大吃一惊：“不是吧！徐秋剑这老不死的还真把人给骗好了！这下可惨了，咱俩一口也别想吃了！”

不知道为什么，公孙文蕊从见到那个女人就没有一点好感。她也噘起了嘴，看了看窗户，嘟哝道：“早不哭晚不哭，专等人家做好了才哭，也不知道是不是闻到香味了！”

“我怎么听你说话这么别扭。”萧山河笑了笑，把身子凑了过来：“跟师叔说说，是不是你特讨厌她？”

公孙文蕊虽说天天跟萧山河斗嘴，但她还真把萧山河当做了朋友。她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见了她就烦！”

“其实你师叔我也讨厌里面那女人！”

“真的？”公孙文蕊一听，把手里的山鸡丢了下去，问道：“师叔，你说这女人有不有点像戏里面的狐狸精？我看她这一出现，早晚要勾引到什么人！”

萧山河也偷偷回头看了看，把脸凑了过来：“我看你还是把你们家岳云看好了吧！我也有这种感觉了，只不过没说出来罢了。说不准她这不吃不喝不说话都是装出来的，其实心里面早就在说，哎呀，快来个人劝劝我吧，要不然我可就饿死了！”

“哈哈！”公孙文蕊被他逗得大笑出来，捂着嘴问道：“师叔，你说咱还真把这只野鸡给她吃了？”

萧山河敲了敲她的脑袋，说道：“你真傻假傻！这野鸡炖出来，谁还能分清楚是肥的还是瘦的！把那两个最小的拿出来，弄一只给她吃了。这个宝贝咱藏着，等晚上他们都睡了咱俩吃！”

“还得给我的岳云留点儿！”公孙文蕊赶紧找了只小的，开始忙活了起来。

“文蕊，烦她归烦她，但面子上你可要装好了，别露出什么马脚！”

“放心吧师叔！只要你肯帮我看着我的岳云，我保证天天给您做好吃的！”

“真的？好，咱们一言为定。以后你一天给我炒一个菜，谁也别想把岳云抢走！”

“好，一言为定！”公孙文蕊一边说话，一边把那只小野鸡放进锅里，忙得不亦乐乎。

“傻丫头！多方点咸盐！这样她就吃不多，省得人家能看出来咱们把大的换成小的了！”

“师叔！”岳云不知怎么了，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师叔，不好了！有一队贼兵去了金沙村，应该是去找上次救过咱们那大姐的麻烦！”

萧山河一听，怒火冲天：“这群龟儿子，连寡妇都想欺负！我不杀人他们还真当我的功夫是花架子呢！文蕊，你把鸡给我炖好了，我去去就来！”

……

“师叔，让我跟你一起去！”岳云看了看公孙文蕊，转脸坚定地应道：“没有金沙村的马大姐就没有咱们，有人敢欺负她，我岳云肯定不让！”

公孙文蕊一听自己的男人又要去冒险，心里当然不是滋味，脸也一下子拉了下来。不过仔细想想，如果没有马大姐的帮助，恐怕自己还真得不到这么个知冷知热的汉子。她笑了笑，上前为岳云整了整衣领：“早去早回！”

“嗯！”岳云笑着点了点头，转身随萧山河走了去。

锦衣卫都是硬汉子，萧山河也一样。一直以来，他从来没有开杀戒，这么多次救岳云也从未伤及过哪怕一个闯军的性命。这次不同，他一路上的表情都很严肃，就连说话也比平时正经了不少。

到了晌午，天色却突然阴沉了下来。云压得很低，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下雨。两个人一点也没休息，飞快地向着金沙村赶去。

“岳云，我教你的那些功夫你还记得吗？”

他笑了笑，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当然记得。我将您教给我的内功心法结合我师父的落日十七式，一次能穿透五六个人！”

萧山河看了看他，微微笑了笑：“算你小子有悟性。对了，我听说你救人的时候用了落日十七式的最高层？”

“是。我也不知道那天怎么回事，看到老夫人自尽，我一怒之下就使了出来，现在要让我再用一次，我还真不知道能不能用的跟上次一样。”

“傻小子，你师父那剑法的最高层连他自己也不能运用自如，你能使出来已经不错了！”萧山河突然将内力注于双脚，风一样地向前冲了起来，其速度之快，可以与快马相比。“来，跟着我跑！”

岳云先是一惊，定了定神，也用起了上次萧山河教给他的那套步子。只不过无论自己怎样努力，却始终也看不到萧山河的影子。

远处又传来了萧山河的声音，一听就是用内力发出来的。“别把内力逼的那么紧！有的时候没有内力才是最强大的内力！”

“师叔，我听不明白！”岳云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看着前面大喊道：“我用了自己全部的内力也跟不上您，如果我不用力，那我怎么追你！”

“你这个笨小子！要学会用你自己的意志去代替你的内力！不然你永远也学不会瑶琴无绳剑！”

对了！他这一说岳云还真的想起了自己身上的剑谱。虽然他还没有弄明白那些奇怪的口诀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感觉萧山河说这话的时候跟那上面说得有些相似。他想了想，问道：“师叔，您是不是说要我心里面想着自己的内力，其实根本不用内力？”

“那你自己去想！我现在离你三里路，我看看你能不能在一百个数之内赶过来！”

他不是在开玩笑吧！这么短的时间他就甩开了岳云三里路？他的要求未免也太不合实际了，莫说是人，就算是吕布坐下的赤兔马，也不能有这么快的速度。“师叔！我做不到！”

“一、二、三……”萧山河根本没有理会岳云，清楚地数了起来。

这个师叔！岳云摇了摇头，把眼睛闭了上，深深吸了口气，按照萧山河的提示，将脚上的内力全部收了回来。停顿了有十几个数的光景，自己还是一动未动。“师叔，我怎么动不了！”

“你脑袋里面想的是什么！你如果只想追上来，那你永远也动不了！”

那我应该想什么？岳云再次想了想，又将眼睛闭了上。这次他试图忘记一切，可还是动弹不得。萧山河已经数到四十了，如果自己还这样耽误，那马大姐一家人……这个月经历了太多的东西，风一吹，似乎一下子都在岳云的脑海里浮现出来，袁立云的死，崇祯帝的死，大明……

他突然感到自己的脚在行动，那种感觉仿佛是自己坐在云端一样。轻飘飘的。他慢慢睁开双眼，惊讶地发现自己在以比萧山河更快的速度前进，而萧山河就站在自己前面不远处。他猛地使了下内力，平稳地落了下来。“师叔，我学会了！”

“晚了，咱们都晚了！”萧山河并没有回头看看岳云，他的语气也带着惋惜与伤悲。他站在高处，可能山脚下就是金沙村了吧！

岳云向前迈了步，不禁也将眼睛闭了上--那熟悉的村落四处燃着，仅有的几栋房子都在冒着黑色的浓烟。他握紧了拳头，那坚硬的青筋似乎比现在的风更利、比脚下的火更烈。

突然听到了整齐的脚步，应该是闯军的。岳云冷冷地转过脸，将宝剑抽了出来。萧山河什么也没做，只是转过身子向那边走了去。

--看到是个老人，闯军也并没有什么防备。萧山河笑了笑，搭讪道：“敢问军爷，下边那小村子怎么了？”

骑马的回头看了看，又看了看萧山河，不屑一顾地说道：“没什么！那里面有个寡妇窝藏锦衣卫，我们奉命前去缉拿。”

“那……村子怎么着火了？”

那人笑了笑，说道：“村里的人拘捕，自己放火把村子烧了！没你的事别多问，小心沾上干系！”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岳云突然从天而降，一剑刺中他的心口。“混蛋！一个寡妇和几个村民能拘捕你们这些拿着兵器的！”

一看他的衣服，闯军那百余人马顿时乱了起来，嘴里大喊着锦衣卫。

岳云大吼一声，剑炳一转，那人的身体顿时爆裂开，血肉四溅。

闯军还没回过神来，萧山河突然发力，只见他手臂轻轻转动，面前连同后队的闯军立刻被强大的内力吸了过来，根本由不得他们反抗或者挣扎--“岳云，这些人给你练落日十七式！”说话的功夫，十来个闯军士兵被他掀上了天。愤怒的岳云猛地跳起，什么没想，只是念着马寡妇的样子，剑锋一扫十七道金光飞出，尸体的碎片如同大雨一样落了下来，让还没有被撕碎的士兵忘记了抵抗。

岳云没有停手，在落地前他又将内力注于剑锋，连续刺穿七八个人的胸口。萧山河看到几个士兵要逃走，闪电般站到他们面前，一掌推了出去，将他们手里的兵器折断。“想跑？难道杀了人还不想尝命！”

“大侠饶命！”见逃跑无望，他们干脆朝着萧山河的方向跪了下来，几个胆子小的甚至尿了裤子。

“啊！”岳云再次跃起、再次挥剑，凶猛的落日十七式最高层，犹如决了堤的洪水，将那些跪着的士兵淹没在血的浪涛中。“说，你们怎么知道这里藏过锦衣卫！”

“大侠……有……有人告密……”

“谁告的密！”岳云的手握得更紧了，他的脸上没有平时杀人或者战斗时的微笑，整个人似乎完全失控了。

“我也不知道！大人饶命，小的只是听从别人吩咐……”

“你不知道？”岳云点了点头，一剑刺穿他的喉咙，没有抽剑回来，而是猛地往边上一扯，将那头也砍了下来。剑又指到另一个士兵的脸上，本想问什么，却还是直接杀了他。

看到岳云的样子，萧山河深深叹了口气，抓起一个问道：“说，谁下的命令让你们来屠村？”

“是……是刘宗敏将军……”

“好，看你也不像说谎的样子，给你留个全尸。”萧山河一掌打在那人心口，虽说同样是死亡，但这样的死总比被岳云用剑撕碎好得多。

风更大了，岳云也更疯狂了。他飞快地穿梭在人堆中，手里的剑如同魔鬼样，不停地割断那些仇人的喉咙，直到最后一个也在绝望与恐惧中倒下。

萧山河看了看还在燃烧的小村落，问岳云：“杀他们有用吗？”

“没用！”岳云居然哭了？两行泪水冷冷地落了下来。

“没用那就找有用的人杀！”

“对！”

萧山河点了点头，问道：“敢不敢陪我闯那个姓刘的将军府？”

闯将军府？如果只有两个人去的话，那风险一定不会亚于闯山海关。但现在的岳云已经完全没有了理智，顾不得思考什么，就连自己的妻子也不顾虑，爽快地点了点头：“师叔，咱们去！”

“好！一会咱们提着他的狗头来给咱们的恩人立坟！” 。♂丝♂路♂文♂学♂网*♂www.su♂ns♂il♂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