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启明的秘书是个戴眼镜的女人，年纪三十岁左右，穿着职业装开车到我学校门口。

我上了她的车，又重新浏览了那两户人家的资料：

一户是三代同堂，根据上面的资料，是想靠绿林区的老房子，换上开发之后的新房。

听秘书李姐说，他们家最难缠的就是儿媳妇，当家做主的女主人。相当厉害。软磨硬泡就是不走。

还有一户是个寡妇，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不走，给钱都不走。

我跟李姐说，第一家无非是想要钱或者房，还有所求。不行让苏启明直接给就是了，他是个大老板，就算满足了这一户，也亏损不到哪里去啊。

“可别这么说，这块地是要做新开发的。商业娱乐两用，居民区都是小型别墅和复式楼。这一套下来，多少人奋斗一辈子都不见得买得起。你真以为苏总是冤大头呢？”李姐不屑的解释，递给我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肯定是在心里怀疑，我这个黄毛丫头到底行不行。

行不行我都得硬着头皮上啊！苏启明的意思是把这两户人家劝走了，给我拿一万块提成，就当是辛苦费了。

车子行驶到绿林区，李姐把底线告诉我，第一户人家可以适当加钱，多加个十万块拆迁费都行。可要是想靠七十平米的破瓦房换一套两百平的复式楼出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第二户穷寡妇家里，是连条件都不谈。前面派过来谈的人也没办法，先探探对方到底要什么。

我跟着李姐下车，先去了第一户家里。绿林区的居民都搬的七七八八了，人去楼空的景象。

不远处一个绑着头发的妇女正在门口洗衣服，看到李姐的脸，放下手里的衣服，不咸不淡的招呼屋里坐。

合着李姐来不是第一次了，我走进屋子里，看到桌子上放着剩菜。老旧的家具因为长年不见光，散发出丝丝霉味。

这户人家的女主人叫张秀梅，一个下岗女工人。目前待业在家，与年迈的婆婆打理家中的琐事。孩子上学五年级，成绩一般……

成绩一般，就这一条就可以做文章啊。按照他们家的标准，买学区房肯定是不现实的。

苏启明之前派来的人，都不动脑子？给他们买一套小的学区房，说不定就搬了呢？

学区房是稍微贵了点，不过可以挑二手房啊。总比他新开发的复式楼要便宜的多吧。

李姐跟张秀梅拉扯家常，又是掏心窝的聊家常，又是推己及人，让张秀梅现实一点，不要闹到最后什么都落不到。

“我们是不怕的，我们光脚的不怕穿鞋子的。我们不搬，你们也动不了工。我们一家老小有的是时间咧，不怕的。”张秀梅磕着瓜子，将瓜子随手丢在地上。

李姐压着怒火，试图报出底线价码。

我先开口问道，“张秀梅，张姐是吧？您长我几岁，我就叫您张姐了。儿子很可爱，叫什么名字？”

张秀梅扫了我一眼，估计是聊对话题了。虽然面无表情，但是滔滔不绝的夸赞她儿子。说他又贴心又懂事，以后就是草窝窝要飞出去的凤凰。

“孩子都五年级下学期了，明年上完就要面临初中择校问题了吧。张姐考虑好了吗？”我看张秀梅这么关系儿子，私下给苏启明发微信，问他花钱买套二手学区房给这户人家行不行。

算上本来就该给的拆迁款，加上格外的资金补贴，二手学区房也就是多花个皮毛的钱。比起复式楼或者就这么僵持下去，要好得多。

苏启明回复我没问题，只是之前公司派来的人也提出这种解决办法，张秀梅没同意。

落到最后的一两户，就算是多给些补偿，开发商们也都认了。谁让他们着急赚大钱呢！

我想那肯定是选的学校不满意。

张秀梅不停的夸她儿子，说她儿子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以后肯定能有大出息，打娘胎里出来就是机灵鬼。

“张姐，我觉得天一中学不错。如果能让孩子上这家学校，也算是为将来保驾护航。”我也是刚才查到的天一中学相关信息，是这座城市的重点中学。

张秀梅附和，那是，不过天一中学可不是那么好上的！哪里有那么容易，咱们这种穷人家，去不起咯。

明明是自己儿子不争气，考不进去。却把责任都推到一个穷字上！

“张姐，如果您刚才已经和老板沟通过。我们愿意在天一中学的规划区内，为您添置一套二手学区房，面积不会小于现在的房子。您可以慎重考虑一下，为了孩子的将来。”我伸出手让张秀梅先来不及拒绝，转言强调到，“实不相瞒，到最后就算您不搬，咱们的工程也依旧得动手。不论您是走任何途径，我们补偿给您的，都远远高于这套房子的市面价值。张姐，做人可以贪心，但不可太贪。你考虑一下，我给您一晚上时间。”

我喊李姐走吧，等张姐想通了会和我们联系。

出门前我特意添上了几句，就一晚上时间，如果谈不妥。以后我们地产将不会派人再来，只怕到最后……得是张姐亲自上门找我们了。地产商是着急，可也急不过孩子一天天长大，要上学。我们还有其他工程可以做。

我带着李姐走出了张秀梅家，相信她很快就会签约。

这种围着老公孩子转的女人，老公又没啥能力的。后半生的希望，不都寄托在孩子身上吗？

还有什么比孩子能上个好学校更重要的了。

接着就是寡妇家里。从张秀梅家出来，李姐对我高看了不少，她心里也清楚，我刚才一番话是说到张秀梅心坎里去了。

不是说苏启明之前派来的人不好，而是他们与我不同，更多是拿钱说事。说急了还威胁几句，张秀梅这样家庭的女人，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她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因为我穷过，所以才能感同身受。

寡妇家住在绿林区的另一条巷子，姓崔。周围的人都叫她芳姐，家里前面做的是小副食店，后面私人居住用。

我们刚到她家们口，看到崔雅芳正在摆放着零食杂物，现在绿林区的人都走的七七八八了，她摆弄这些东西卖给谁呢？

崔雅芳看到李姐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她身材好瘦，就像是一阵大风就能刮跑。

李姐上去就问崔雅芳，有什么要求就说吧。今天公司派总经理过来就是有诚意解决这件事的，什么事都可以商量。

李姐指着我说道，“这位就是我们公司的总经理，恩……”

“免贵姓楚。”我适时的走到崔雅芳面前，李姐只知道我叫晓瑾，哪里关心我姓什么。

这一会儿的功夫，我就成了苏启明公司的总经理，帽子扣的够高的。

崔雅芳跟张秀梅不一样，她连虚伪的招呼都不打，直接赶人，“买东西给钱，其他事没空谈。别耽误我做生意！”

这里现在人都难得见一个，还做哪门子生意。

我买了一包花生，边吃边跟崔雅芳聊，“大姐，是这样的。您不想搬肯定有不想搬的理由，不如和我说说？你看，我也是工作需要跑一趟，起码记录一下原因回去也好交差是不是。”

我又买了一堆零食饮料，让崔雅芳不着急，先给我结账就是了。

崔雅芳按着计算器，说来了这么多次人了，我是唯一一个，知道买东西的。

“一共二百零六。”崔雅芳把计算器上的数字给我看，我从包里拿出钱递给她。

崔雅芳收了钱先是看了看真假，然后揣进口袋里说道：“好吧，我就跟你说说原因。不过让我搬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给多少钱我都不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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