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不知道柳公子说的这个人是谁啊？怎么找人还找到我楚王府来了呢？”慕云墨捧着手中的茶盏，清声道。

柳尧岑站在下首的大堂处，脸上还有些不自然，大抵也是觉着来楚王府也不是个什么好抉择，但是面上更多的显然还是担忧，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情绪，教人无端看来也有些无措和难受来，也不知道柳尧岑是不是已经有两天不吃不喝不睡了，此刻就是站在那里，脊背挺直着，也能清晰地让人看出些许虚弱来。

柳尧岑抬眼看了看上首处，封江清面前正是放了两个小碟子，一个碟子里面是丰润饱满，看着就极为鲜香的瓜子儿，另一个小碟子里装的是已经剥好的瓜子儿，而他手上还在不停地剥着瓜子儿，显然是给慕云墨剥的。

封江清身后的封笔和墨隐已经习惯了，往先自家王爷把玩的都是翡翠珍珠夜光杯，现在尽是些荔枝葡萄瓜子壳儿，只怕是往后余生都是了。

那柳尧岑听到慕云墨说的话，就是抿了抿唇角，“王妃娘娘，何必同我装不知呢？”

慕云墨听到这话，顿了顿，没说话，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桌子上去，微微垂了垂头，好半晌，才抬头苦涩一笑，“柳公子这时候才来说这些不觉得晚了吗？”

慕云墨活过前世今生两世，大灾大难的也算经历了不少，虽然不敢说参透人世痛苦，也不去懂那些大是大非，但是心中想守护的人也无非那么几个而已。

柳尧岑听到慕云墨的话，看着慕云墨的神情，就是忽然面色大变，“小小……不是，南絮怎么了？！！”

“她，不在了。”慕云墨放轻了声音，低声道，她神色带着浓重的化不去的哀伤。、

看着柳尧岑瞬间如同是被五雷轰顶般的呆滞的神情，慕云墨心底忽然升出了莫名的快感来。

“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想让师父救她，让她清醒过来，师父给了我药……我给她喝了，她想起了前尘往事，一个激动。”慕云墨神情哀恸，声音还带着哽咽，显着悲痛，还带着断断续续的若隐若现的细碎的哭腔，那副极为哀伤，却又强行压抑着的模样，便是教人看来格外真实，她眸子里还带着些泪花，只是倔强地抬眼对着柳尧岑的眸子，“她想起往事来，一个激动之下，就自尽了，幸好冷香救治及时，但是她并没有求生之欲，一直昏迷着，只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已经成了活死人。”

柳尧岑不敢置信地呆滞地看着慕云墨，似乎脚下绊了一下，还有些不敢置信地往前踉跄了一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柳尧岑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喉间上下哽咽了几下，随后猛地抬起头，“你是骗我的，对不对？？怎么可能？”

慕云墨眸子沉了沉，“事已至此……我又何必骗你？就因为你是荣王爷的人？柳公子，也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我今天肯见你，无非是因为南絮想起了些事情，都跟我说了……南絮心善，也不想让我为难你……我自然是不想违背南絮的心意的，不然，柳公子，你以为我为何昨日不见你，今日就肯见你了？”

说着，慕云墨看着柳尧岑的眸子里是带着刻骨的恨意的，只是终究是忍耐了下去。

不知何时，柳尧岑的眸子里也蓄满了泪水，他捏着剑柄的手，似乎是要将那剑柄捏碎了去，想要开口说话，却是猛地一下子跌倒跪在了地上，“能不能……能不能让我瞧瞧……她？”

“不可能。”慕云墨毫不犹豫地大声道，“能告诉你这些，已经是极限，柳公子，请回吧。”

柳尧岑跪在原地，浑身僵硬着一动不动，如同是一个雕塑一般，他听着慕云墨的话，忽然就呕出了一口血，然后又仿佛极不能接受地摇摇头，站起身来，有些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脚步散乱，仿佛一个不注意，就会彻底倒下去。

慕云墨望着踉跄跑出去的柳尧岑，垂下了眸子。

封江清将手中装着瓜子的碟子推到慕云墨手边，“你今日这般骗他，总归也是好的，日后他也不会再来打扰南絮了。”

慕云墨嘴角扯了扯，勾起了个极为恶劣的弧度，那是嘲笑，“果然他们其实原先发生过什么的，我就想着，柳尧岑不蠢，怎么会老跟我身边一个丫头过不去，只怕是南絮入府前的事情了，看柳尧岑那个样子，倒还真是对南絮用情不浅，莫不是真将自己当成了什么不得了的情圣？南絮如今这般痴傻，还不都是因为他？”

封笔站在一边却是有些目瞪口呆，自家王妃这一手演戏功夫当真是厉害呀，本来还是平静的模样，忽然就神情一转，痛彻心骨，如今又仿佛是高高在上的王者，戏耍着柳尧岑，不过也是那柳尧岑不识趣，既然喜欢南絮，为何非要这么对人家？！

封江清抿了抿唇，“跟一个不相干的人恼什么，他如今做了什么，迟早我都会帮你让他千倍百倍的换回来，现下，还要王妃多看看明日回门的礼单可好？还要加些东西？不然德亲姑姑又要挑我的错处了。”

知晓封江清是故意转移了话题，慕云墨也不是那等会一直去偏执纠结这事的人，心中将柳尧岑狠狠地记了一笔，伸手捏了些瓜子，“不必加了，已经着意添了许多了。”

封江清却是蹙了蹙眉头，很显然是还回顾着自己的库房，看能不能再添加些什么上去，忽然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挑眉一笑，“墨墨。你可想知道你那个爹，今日上朝又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这事情有趣，慕云墨当即也有些好奇地看了过去，封江清一边又动手剥起瓜子儿来，一边如同是说书讲话本子一样，极为生动形象地同慕云墨讲着今日早朝发生的事情，就连德盛公公的每句话都是学的惟妙惟肖。

……

京城沈媛媛和那一双儿女住的院子里。

沈媛媛正趴在床上，一个动作保持太久了，刚想动了动身子，就觉着某处疼得厉害，似乎是撕裂般的疼痛，沈媛媛从小也算是娇生惯养的，就算是去了江北之处，也是能将那周王好好拿捏在手里，让那周王对她百依百顺说一不二的， 而且这疼痛受伤倒在其次了，重点还是这刑罚是打在屁股上，着实是让人丢尽了脸面。

看到慕远京进来，沈媛媛便是强撑着想要从床上起身来，“远京哥哥，你来了！”

慕远京一下朝就赶了过来，此刻就是赶忙两步上前，抚着沈媛媛将人按回了床上，“不必起来。”说完这句话，慕远京就顿住了，有些神色不太好地看着沈媛媛，想要说话，却是实在开不了口。

沈媛媛笑得倒是温婉，此刻眉目间有些忧虑地看着慕远京，“怎么了？ 远京哥哥？是不是皇上训斥你了？”

慕远京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心，“媛儿，皇上今日下了圣旨，要你抄完两万本女则，方才能再嫁。”

“两……两万本？”沈媛媛顿时脸色就煞白了去，女则？她出身书香世家，还是对这东西有些了解的，少时也是在家读过背过的，但是转眼这么多年，早就全然忘了去，但是那一卷女则不是几个字，也不是几十个字几百个字的，这两万本哪里是她能容易抄得完的？

“远京哥哥，陛下……怎么会……这到底是为什么？？？”沈媛媛还是很不敢置信，皇上为何会突然出来刁难她？

慕远京也是想不清楚，也只是道，“还是圣心莫测。”

沈媛媛此刻还能眼睛动了动，牵强地扯出个笑脸，“没事，我会尽力的，只是就无缘嫁给远京哥哥了，媛儿就知道，媛儿不过是个寡妇，也没有这个福分，当年就是嫁给远京哥哥为妾，都难以达成。媛儿这就离开，自己寻个安静些的尼姑庵或者院子，去静心抄书就是了。只是，我受些苦处没什么，只是舒儿和系儿，我放心不下，日后还要远京哥哥照顾几分。”

这话说得凄楚懂事，慕远京就立即皱紧了眉头，“胡说什么呢？何时让你去什么尼姑庵了？我是那等子忘恩负义的人吗？你就好好地住着，总会有抄完的那一日，我也会尽量去求皇上，网开一面不计较。”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沈媛媛忽然就出声道，“远京哥哥，不然我去见见墨儿吧，她是楚王妃，皇上不是最疼爱楚王爷的吗，也可以去求求她，然后她求求德亲公主，德亲公主也好在皇上面前替我们说几句好话，说不准……”

不说还好，说起慕云墨，慕远京这就是一肚子火，“不要提那个孽女！若不是她闹出那些多些子事情来，怎么会演变成今天的局面？！”说起这个，慕远京俨然是忘记了分明像是沈媛媛和她那一双儿女先在街头上闹事情，不然怎么会惹来慕云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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