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茵儿回到老房子，再次穿过多年以前的那些老街，门口那条破旧的巷子。连白天的时候都是黑的。

那个酒鬼应该就是在这里出的事。茵儿拽紧了我的手。虽然无从下手。只是我个人推断，对于他的死，我还是质疑。拜托了靖欲去查。

收拾掉旧东西。处理掉这套老房子，我再也不想回到这里来。

“姐姐。真要处理掉老房子吗？”

“唔……你舍不得？”

“我才不会舍不得。我恨这里，更怕这里。只是……”

“只是妈妈从这里走的额。门口的那条巷子，卖了这个房子。她就找不到回家的路，对不对？”

“姐姐，如果她回来呢？”

“傻丫头，二十年了，她要回来早就回来了。也许她已经……”

“不会的！我宁愿相信她是个抛弃我们的坏女人。也不希望她不在了。”

“唔。我会处理了这个房子，你也不要再对她抱有幻想。等这些事情处理完了，我就送你去美国。”

我边说着。边整理那些旧东西，我早就知道没有什么可保留的。都扔掉才好。

抽屉里有一只铁盒子，打开来，是一些旧照片。与其说是旧照片。不如说是照片的碎片。不知道是吕峰还是妈妈，把它们撕碎了。又把碎片收藏在盒子里。

茵儿眼睛一亮，在那堆碎纸里翻找起来。

“姐姐，你还记得妈妈的脸吗，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完全不记得，你快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她的照片。”

这里面完整的只有茵儿的照片，茵儿出生时的样子，入学时候的样子，春游时候的样子，但是所有我和妈妈的照片不是撕了就是烧了。一张完好的也没有。

只有一张被撕毁的，妈妈抱着茵儿拍的照片，勉强的拼接起来，粘贴好。茵儿捧在手里开心的不得了。

照片上隐约可见一个美丽娟秀的女人，长发披肩，柳叶眉，鹅蛋脸，唇红齿白，像春日里的柔光。妈妈记忆中的样子，就是这样。她的美，像古画里走出的女人。

盒子里还有一些写了字的碎片，看起来像一封信，字体苍劲有力，像出自男子之手。我把那张修复好的照片给茵儿，自己留下了那一盒子碎片。

葬礼的那天去的人很少，也是理所当然的，他不过是一个没有什么朋友的酒鬼。茵儿还是哭了，我没有，怎么都流不出眼泪来。

我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人群中的一个女人吸引。黑色的风衣里一抹雪色的白。她就那样盯着墓碑上的男人苍白的脸，似笑非笑，欲哭未哭。

她眼角深刻着皱纹，显然已是不惑之年，可眼睛里的空洞和无邪又像个单纯的孩子。

葬礼结束，我在附近找了个咖啡馆坐下，取出包里的那包碎纸，一点一点拼凑起来。

确实是一封信：

齐然，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封信，我受够了吕峰，也受够了活着，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了，那个孩子，我并没有打掉。吕峰什么都知道了，他恨透了我，也恨透了那个孩子。

齐然，我受够了，原谅我的懦弱。我无法面对茵儿，看见她就仿佛看见吕峰整日凌辱折磨着我的脸。

我一天天面对着茵儿的脸，我无法承受，我已经受够了。

我舍不得薇儿，即使违背了你的意思，把她留在世上，依然是我最无悔的选择。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你会回来找这个孩子，她会像你一样优秀，像你一样才华横溢，但她不会像你这样无情。你再看见她的时候，会想到我，想到我们失去的爱情。

信的落款处是“璐，绝笔。”

璐？是妈妈的名字吗？这封信她始终没有勇气寄出去，还是被吕峰截住撕碎了？

所以一直思念她爱着她的茵儿，是被她憎恨的孩子。而一直对她恨之入骨的我，却是她留在世上唯一的爱。

我怎么告诉茵儿，妈妈不爱她，她是妈妈和不爱的人生的孩子，是她终日受尽吕峰折磨的“罪证”，也正是因为茵儿的存在，她才无法面对生活，选择……

所以，我可以原谅她吗？她只不过是懦弱的选择了死亡。

我把这封信折好，夹进随身带着的一本里。

从咖啡馆里默然的看向窗外，我又看见那个葬礼上出现的女人，眼神空洞，她的黑风衣不在了，只剩一身白衣站在马路正中间，面对车水马龙……

好危险。

我冲出去抓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街边。

“女士，你刚才那样很危险！”

她歪着脸看着我，一脸的犹豫，然后莫名的笑起来。

“小黎，你是我的小黎？乖宝贝，妈妈终于找到你了！”

“女士，我不是小黎，你，你认错人了。”

“小黎，你就是小黎！让妈妈亲亲你。”

她一脸的天真，笑起来更像个孩子，眼角的皱纹深邃，却依旧有绝美的容颜。这张脸好像在我的记忆里，模糊可见，亲切而温暖。她搂着我的时候，我身体一颤，差点留下眼泪来。

她的手机响起来，她没有理会，只是握着我的手，开心的笑着。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我似懂非懂的话。

她的手机一直响，我忍不住帮她拿出来，手机屏幕上赫然闪烁着“老公”两个字。

“女士，你先生的电话。他在找你呢？”

“嘘，我不接！和他躲迷藏，小黎我们一起躲起来好不好？”

“好，那我告诉他我们在和他捉迷藏，好吗？”

她开心的点头，我拿过电话。

“喂，先生您好。您的太太在xx街的XX咖啡馆。”

“哦？好的，谢谢。”

声音听起来很熟悉。

半小时后，一个男人出现在咖啡馆门口，尹天？

他一眼看见我对面坐着的女人，径直走过来。

“婷婷，走我们回家。”

“我不走。”

“婷婷，听话。”

“你看，我找到小黎了，这是我们的小黎。”

他这才注意到我。“尹先生，您好。”

“唔，吕小姐？谢谢你照顾我太太，你父亲的事，请节哀。”

“唔，这位是尹太太，她……”

“嗯，她精神不太好，今天我过来参加葬礼，她偷偷跟出来。”

她拉着我的手不愿意放开。

“婷婷，跟我回家。”

“我要带小黎回去。”

“她不是我们的小黎，我们的小黎已经……我们的小黎走丢了，我会找她回来的。”

“她就是小黎，就是！我要带她回家，不然我就不回家！”

她固执的表情让人心疼。

“嗯，吕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

“唔，很乐意去尹先生家做客。”

我起身拉起那位疯狂的女士，微笑着哄她，“走吧，小黎跟你回家。”

她笑起来更美。传说中的尹太太，美丽而疯狂。然而今日见到她，印证了她的美丽，至于疯狂，她只是疯了，但疯的并不可怕，更像是一个失忆的小孩。

“吕小姐，你父亲的事情，我知道你有怀疑，我会替你查清楚。”

“谢谢您的好意，但是，不必了，我自己会查清楚。”

尹天的别墅一副古典气息，大厅中间有一架钢琴。一个管家，两个老妈子，一个年轻的小丫头照顾着尹太太。那小丫头看着尹天带着夫人回来，惨白的脸上才有了血色。

“太太，您回来了，吓坏我了。您去哪里了。”

“小黎，跟我去房间。”

她拉着我去二楼的一间卧室，准确的说是一间婴儿房。

粉色的房间里，珍珠窗帘和堆了一地的洋娃娃。

“你长大了，我都忘了你长这么大了，我把这小床给你换了，你看，你的房间从来没有变过，我等你回来，我等了好久。”

梳妆台上一张年轻女人怀抱婴儿的照片，应该是尹太太年轻的时候，我走近了那张照片。

那个女人的脸，尹太太年轻的样子，美丽娟秀，长发披肩，柳叶眉，鹅蛋脸，唇红齿白，像春日里的柔光。

妈妈……

可是妈妈应该已经不在了，她是尹太太，是尹天的女人，是尹世杰的母亲。

我偷偷拿走了那张照片。

等尹天给她吃了药，睡下来，我匆匆告辞，离开尹家。

坐在车里，莫名的心烦意乱。打开手机度娘输入“齐然”。

点开第一个词条，一张英俊而睿智的脸，下面有注解。

“齐然，Z市华泽出版社社长，夫人是Z市作家协会会长，原华泽出版社社长的千金。当代最具影响力的家，代表作《爱神手册》《倾世红颜》《离伤》……”

华泽，Z市最大的出版社，全国连锁，出版界数一数二的家族企业。

我退出搜索引起。

拨通电话，靖欲冷峻而沙哑的声音，“喂。”

“帮我查两个人，尹太太，齐然。”

“唔。” 。VIP。♂狂♂人♂小♂说♂网*♂www.du♂shu.k♂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