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家几代为官，南宫倾滟的祖父曾也有官位在身，如今的相府便是祖上传下的。

按说南宫延平身居高位，相府应是另赐，皇上也确实有意赐府，可南宫延平为人勤俭，恐建府设院多有耗资，便没再另寻府邸。

南宫倾滟的祖父去世后，老夫人便搬出了主宅，可也挑选了后院最大的一处别院，比起南宫延平住的院子甚至还要奢华气派几分。

老夫人的院子与相府的清检几乎格格不入，院子极大，基本占了府上北苑的一半，院中四处种着奇花异草。

一条长廊横穿前院通往住的地方，长廊两边挂着两排长队似的金丝鸟笼子，笼内豢养着各色各式的娇美鸟雀，翅膀一展，在阳光下，或红艳艳似火，或白灿灿如雪，说不出的好看。

若是叫唤起来，声音也动听的紧，这些鸟雀都是受过训的，一起鸣叫，比起乐坊中的弦乐还要悦耳。

南宫倾滟此时就正走在这条百鸟廊中，在外面珍稀罕见的鸟雀，她却是眼都不斜一下，懒得去看。

倒不是看得多了看的厌，只是一见到这些扁毛畜生，就想到老夫人这些年从相府铺子里抽出的油水。

入了屋，就见老夫人坐在软榻上，蛇头杖摆在塌边触手可及处，正板着脸训斥着一旁垂头不语的许氏。

南宫柔伺候在一旁，坐在软塌的另一边，一双凤眼微眯着，似是惬意的很，纤纤手指剥着从高州运来的白腊禾荔，剥好了便隔着小案递给那头的老夫人。

身为客家与小辈的南宫柔都能坐着，却让许氏站着听训，老夫人明显是故意给许氏难堪。

南宫倾滟心中冷笑，盈盈上前行了礼。

老夫人见她来了，眼角只淡淡一瞟，一句话也没对她说，便又接着去训斥许氏。

“柔儿也是南宫家的人，父母又可怜早逝，她这些日子在相府没少帮你打理内外，难道相府不该为她准备嫁妆吗？”

许氏在南宫倾滟进来的时候，神色颇有惊讶，随即又是一脸担心，似是怕南宫倾滟也会遭了罪。

听着老夫人的问话，她抿了抿微微苍白的唇，收回目光道：“柔儿的嫁妆儿媳自当为她备好，可是却不能拿相府一半的铺子作为陪嫁。”

老夫人面色更加冷凝，怒道：“亏你还是柔儿的姨母，却根本没把柔儿当做侄女待，南宫家造地什么孽，娶了你这么个狠心的妇人！柔儿要是这么穷酸的嫁了，别人这么看我们相府？七皇子还会待柔儿好吗？”

许氏委屈道：“儿媳给柔儿备的嫁妆也是极好的，都是按照正妃的标准所备，断不会让柔儿失了身份……”

自上次南宫倾滟提醒后，许氏虽答得含糊，但也知道马虎不得给人留下话柄，所以南宫柔的嫁妆其实不菲，就是一般官家的正牌小姐也不见得有南宫柔的嫁妆丰厚。

可老夫人一心要铺子，哪会管嫁妆是真好还是假好，说是要为南宫柔置嫁妆，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夺取铺子的幌子。

老夫人喷着口水大骂：“其他人能和相府表小姐比吗？”

许氏皱眉不悦道：“可滟儿的嫁妆都没算上相府的铺子……”

话还没说完，老夫人瞟了南宫倾滟一眼，冷笑道：“滟儿有太后赐的嫁妆，就是相府不为她置备也够她风光出嫁了。”

她说得含糊，不过是在混淆概念，其实太后赐的嫁妆那是太后的份，相府还能白手只凭太后的嫁妆把南宫倾滟嫁了？那相府就真会成为皇都的笑柄了。

许氏憋着口气，想要反驳。

南宫倾滟上前拉了拉她的袖子，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

许氏愣了一下，不明所以，随后就见南宫倾滟展了笑颜，对着老夫人道：“老祖宗说的没错，柔姐姐是相府的表小姐，哪是其他官家小姐能比的，嫁妆自然不能太寒酸了。”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都是一怔，就连南宫柔也停了手中剥白腊禾荔的活儿，转过头诧异地看着她。

老夫人老眼微微眯起，凝着浑浊的瞳仁，试探地问：“滟儿是什么意思？”

南宫倾滟眨眨眼，一副乖巧的模样：“说起来，柔姐姐到相府已有三年，娘和我早把柔姐姐当做了至亲之人，现在柔姐姐要出嫁了，相府也该为她置备好嫁妆，既然老夫人觉得娘为柔姐姐的嫁妆不足，那便把相府的铺子也加进去，免得入了七皇子府被人欺负了去，。”

她侃侃而说，众人越发摸不着头脑，无论怎么看，南宫倾滟都应该帮许氏说话，而不是顺着老夫人所说才是。

可现在，竟隐隐似同意了老夫人的要求。

老夫人没有被应允的欣喜，神色中反而越发警备，不怪她疑心重，实在是之前被南宫倾滟坑怕了，打心底里不相信南宫倾滟会如此好心。

“既然滟儿同意了，那就让你娘把那一半铺子交出来吧。”老夫人自然不会只信她几句好话。见不着铺子一切都是空谈。

南宫倾滟看了她一眼，忽然有些为难道：“滟儿觉得老祖宗的话没错，可又有那么一点瑕疵的地方。”

老夫人的脸色顿时更加阴沉，以为南宫倾滟要后悔所说，冷冷地道：“有什么地方不对？”

南宫倾滟乖顺地回道：“若是把相府一半的铺子给柔姐姐做嫁妆，未免太多了一些，毕竟我的嫁妆里都没相府所辖的铺子，到时候皇都的人要是误解了什么，乱说开来……恐怕对柔姐姐的名声不好啊。”

她瞟了一眼还在怔愣中的南宫柔，不等老夫人反驳，浅浅笑着，继续道：“肯定是没法给那么多，但也不会少了柔姐姐的，滟儿觉得城北一条街的铺子不错呢，虽只有一条街，但是平日里所得利润能占得上相府一半收益，老祖宗觉得如何？”

皇都城南是贫民区，住的大多是乞丐和辽东来的难民，而城北则截然不同，那是名副其实的富饶区，商铺林立，人来人往，在那里的铺子可以说是日进斗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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